星期天晚上,当顾芷心站在杨晨家楼下时,本来就有些不自在的神情,更加地拘谨了些。谁都知道这是当地有名的高档住宅小区,在当时居民楼还不算多的小城镇里,这个小区里的装修布置是一般小康家庭的人都望尘莫及的。
顾芷心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盒子。她平时可以随意支配的零花钱本就不多,不可能买太上档次的礼物,选来选去,顾芷心只挑到一支样式比较适合尹述的钢笔,价钱也不贵,总算看起来像一件正式的礼物。
走进杨晨的家,杨晨穿着短款的礼服裙出来迎接,状似亲热地挽住顾芷心的手臂,“人到的差不多了,芷心,你来得有些晚了。”
顾芷心不适应地往边上蹭了蹭身体,和她拉开一定的距离,环视四周,来的都是平时看起来家境比较好的同学,参加这样的聚会,虽说不至于太讲究服饰,但也都经过了精心的装扮,顾芷心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服,再次后悔自己来这里的决定。
顾芷心望过去,尹述和几个男孩子站在客厅中央,正在拆桌子上的包装盒,显然是大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听着一个个顾芷心听都没听过的品牌名称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顾芷心只觉得有些眩晕,和他们相比,她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
顾芷心直觉就想把盒子往身后藏,可哪里还藏得住。杨晨眼角一扫,就发现了顾芷心局促不安的原因,伸手夺过顾芷心手里的盒子,“这是送给尹述的礼物吗?不介意我拆开看看吧?”
顾芷心想夺回来显然已经来不及,盒子的包装纸已经被杨晨撕开了一角。
“这个不能看。”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拽走了拆开一半的礼物盒。顾芷心抬头一看,尹述抓着盒子的一只手背在了身后,像防止别人抢走一样。冷着一张脸对有些不解的杨晨说:“这个待会我自己看。”
转过头对着顾芷心,“刚刚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今天能看到你,我很开心。”说着微微地牵动了一下嘴角,眼里的笑意也像要溢出一样。
身边的杨晨看见尹述这样,脸上立刻盖上了一层冰霜,碍于尹述在,也不好说什么,扯了扯嘴角说,“别站在这了,我们进去吧!”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客厅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造型典雅的欧式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吃食,还有开过封没开过封的红酒,旁边摆着几只透明的高脚杯,里面尚有喝剩下的红酒。
“芷心,你今天也喝一点红酒吧,这是我爸出差带回来的。”杨晨递过来一只高脚杯。
顾芷心看着杯子里荡漾的紫红色液体,有些为难地没有伸出手。“我没喝过酒……”
“切……”杨晨旁边的林小优嗤笑了一声,“放心吧,这酒没什么度数,就当喝饮料了。一看你就没喝过这么高档的酒,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过过瘾?”林小优好听的声音里全是讽刺。
杨晨接收到尹述不悦的目光,赶忙向林小优递了个颜色。“没事,芷心,今天放假,就当放松了,来。”
顾芷心被刚刚林小优的几句话说得难堪至极,这时更是伸手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她不喜欢喝就别勉强了。”一直沉默着的尹述张了口。
杨晨刚想撤回握着杯子的手,就见顾芷心伸手接了过去,“没事,我喝一点应该没问题的。”
场面也没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插曲泛起多大的尴尬,很快大家就开始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内容无非是最近谁家里新购了一台车子,以后可以不用挤公交来学校了;上个月去a市买了几套衣服,价钱好贵,一套衣服花掉了一千多块等等。
顾芷心对于这些事,几乎只有听的份,完全插不上嘴。只能低着头,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杨晨的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芷心,你多吃些,这些点心是我姨妈从香港给我带过来的,味道很不错,”说着把装点心的盘子向这边推了推,笑着说,“芷心,你也是,对自己好点,你看你平时吃饭就在食堂应付,那里的饭菜能吃吗?看你最近脸色都不好了。这么省做什么?”说得顾芷心举筷子的手尴尬地停在那,直觉地联想到一定是自己一直低头吃的动作落进了杨晨的眼里。
这番话表面是关心,可细一琢磨,谁都听得出话里对自己的炫耀和对顾芷心的轻视,顾芷心更是难堪地不好意思再伸筷子。
“杨晨,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这么闹会耽误他们休息的吧?”旁边的一名同学出声询问。
“不会,这个房子平时只有我住,我爸妈住在体育馆那边面积大一点的那栋里,因为这边离学校近,我就搬这边来了。放心,没人会过来。”
“呦,那平时这不是可以当成你和尹述的爱巢了?过个二人世界也不错啊!”说着一阵哄笑声响起。
尹述听见这话,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没什么反应,只是眼角不经意地扫过低着头有些局促的顾芷心。
“哎呦,别乱说。”相比尹述的淡定,杨晨倒是一脸娇羞地接了话,但含羞带笑的神情谁看了都知道肯定是心花怒放了。
顾芷心听到几人的调笑,莫名地心里有些堵,眼眶也湿热得像是有眼泪要冲出来,她不敢抬起头,只能垂着眼眸,心里盘算着怎么找借口离开。
尹述看见她这幅摸样,心里也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把她拉到这来,却让她待得如此难受。
谁都没有注意,杨晨和林小优偷偷交换了个颜色,然后先后装作不经意的离席,走到了里间的一间卧室内。
顾芷心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想找个借口离开,可这会功夫杨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顾芷心想这么贸然离开究竟不礼貌,于是耐心地等在原地。
林小优从卧室出来,偷眼瞄了一眼犹自低着头的顾芷心,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实在坐得无聊,顾芷心瞧见穿过走廊的一间屋子有大落地窗,从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对着的湖的景色。
顾芷心想,去透口气也是好的。这么想着,已经迈开脚步向那边走去。
经过一间屋子时,房屋的门突然打开,杨晨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偷偷看看门外,发现除了顾芷心没有其他人,一把抓住了正打算经过的顾芷心。
“芷心,快进来帮我个忙。”顾芷心不明所以地就被拽进了屋子。
“我本来想换件衣服,可这件衣服拉链在背后,我自己拉不上,又不好意思叫人,幸好你经过这。”
顾芷心也没多想,走过去帮忙拉杨晨小礼服的拉链,杨晨换上的这件衣服是有些削肩的小礼服,顾芷心拽了拉链几下,发现拉链死死地卡住,根本动不了分毫,想来是杨晨刚刚自己试着拉时弄脱了扣。
顾芷心微微使力,结果只听“撕拉”的一声,一整条拉链连着立起的衣领一起扯了下来,好好地一件小礼服瞬间竟变成了破衣服。
顾芷心愣在了原地,“顾芷心,你干嘛!”直到杨晨这一声夸张尖锐的问话砸向她的耳膜,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客厅里的人听到声响也都跑了进来,杨晨看见在人群最前面站着的尹述,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反手抓紧了后背撕开的裂口,脸上也换上了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表情。
“芷心,我知道你对我有气,看见尹述跟我在一起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报复我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我好好的衣服都被你扯成这个样子。”
顾芷心觉得有口难辩,她不明白这才短短的几分钟,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啊!这件衣服不是我陪你买的那件吗?”林小优这时走出来装作刚刚看见的样子惊呼,“杨晨,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地一件衣服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杨晨极力摆出一副很委屈的神情:“我回卧室想拿点东西,结果顾芷心进来,跟我说让我把尹述还给他,说他们本来就要在一起了,全都是因为我横插了一脚。我也是气不过,就和她争辩了几句。没想到她上来揪着我就胡乱拉扯,把衣服撕坏了,还把我的后背抓伤了。”
林小优听过之后,立马柳眉倒竖,转头冲着顾芷心就是一顿责难:“顾芷心,能不能别这么输不起?尹述和杨晨在一起是他自己决定的,又不是抢过来的,再说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明白,把你和杨晨放在一起,傻子才会选你。”
顾芷心心里的委屈一个劲儿的往上涌,手也颤抖得握不住,眼里的泪花已在打转,却硬是忍着不让它掉下来,看向杨晨:“你干嘛要这样冤枉我?事情是怎样的你最清楚,你们……”顾芷心声音已经变了调,终于说不下去了。
“你还有理了?衣领在你手里,不是你难道还会是杨晨自己撕下来塞你手里的?笑话!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也不掂量掂量把你自己卖了赔不赔得起……”
“闭嘴。”还没等林小优发难完,尹述冷静中隐忍着怒气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尹述身上,尹述看着顾芷心咬紧嘴唇的样子,再看看杨晨和林小优眼里流转的精光,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杨晨面前,语气温柔,“抓伤的地方给我看一看。”
杨晨含羞带怯地推辞:“没事,不严重。”手却依旧背在身后。
“我说给我看一看。”语气陡然变冷,吓得杨晨一哆嗦,只能把后背转过来对着尹述。
顾芷心看见后背那道抓痕,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杨晨手抓紧着两边的衣襟,是以扯坏的地方也没露出太大片的肌肤,而脖子的下方,能清晰地看到四指头的抓痕,鲜血淋淋地看了让人吃惊。
“这不是我抓的……”顾芷心比谁都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了,这道抓痕看样子是杨晨自己抓上去的,还真下得了手。
尹述眼睛一眯,注意到杨晨紧紧蜷缩的右手,皱着眉走上前,想要拽开那只手,杨晨挣扎一下,终究敌不过他的力气,硬是让尹述把收紧的手掌掰了开。
这一看不要紧,杨晨修剪得精美的手指甲上,清晰地沾着淡红色的印记,不难猜到这血迹是怎么来的。
尹述的脸色阴沉得骇人,眼眸扫过杨晨和林小优,眼里的厉色让二人均为一颤。
“杨晨,你的记性还真是挺差,还用我解释给你听吗?”尹述的声音里隐含的怒气谁都听得出来,“你们这戏导得挺精彩啊!”
“尹述,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杨晨急的上前拽住尹述的手臂,全然顾不上自己的衣服还开裂着,露出大片春光。
尹述有些嫌恶地甩开杨晨的手臂,阴鸷的双眸对上她:“你应该跟顾芷心解释。”
杨晨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不出声,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尹述眼眸一眯,上前一步捏紧杨晨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你自己选的,别后悔。今天的事我会记上一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全还给她!”
说着回身拽过还在惊呆中的顾芷心,转身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