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苦笑着,没有一丝对现实的好感。这次,他变得坚强了点,没再搭腔,心里不断打气,告诉自己偌大的城市里川流的人潮中只有自己照顾自己,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奇迹发生。自我怜悯的意识就此变得前所未有。就在刚才刘云主动避开了前来搭讪的的人,那个人同他角色一样,也是一位求职者。不过对方没有被失败的聘用所分心,反而刘云身上带来的一切信息他产生浓厚的兴趣。他紧紧跟在刘云身后,只为搭上话。
“您有什么事?”刘云谨慎的问道。
“也没什么,我看你心情低落,目光呆滞,漫无目的地走,只想对你说,别灰心,找工作嘛,哪有一次成功的,况且,那样也不现实。”搭讪人回答。
“哦,说的也是,谢谢你,你真是一位热心肠。”
“说真的,我特别喜欢北方人的性格,直率,不瞒你说,我的兄弟去内蒙古已经大半年了,至今没有回来,我很想他,现在,你让我想起了他。”
“生活不容易,为了各自现实的窘迫,大家四处奔波。”
“嗯,不错,要不然找一个地方聊聊天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我们俩很合的来。”
“不了,谢谢你好意,我很忙,我该走了,再见。”
“还是远离一点陌生人吧,我本来够可怜的了,再把欺骗招进来那成什么了,”刘云自言自语,心中却想到了对方对内蒙古人的最初印象,“他说的一点也不在理。”无疑,生性多疑将使刘云的角色在陌生人想象里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刘云又开始不知疲倦地从网络里寻找工作,尽管很多时候真的是白忙,但这就是一个人平时所做出的努力。
傍晚,房东儿子再次选择唱起歌。他放荡不羁,很随性,没有了父亲的管束,一天天地过着自己所选择的安逸生活,他的母亲时常教训他,方式多从简,无非唠叨半天。常常是因为儿子的置之不理以及房客的到来停止住了自己的歇斯底里,注意力放在了别处。
现在,他心情一片大好,为抒发自己的情感,他不停地唱歌,唱歌前,他要躺在门前自己一向倾爱的摇椅上,脚下的鞋丢在一边,翘起二郎腿,皱皱巴巴的袜子臭味四处蔓延,来来往往的客人无不忍耐着那股气味,但他无所顾虑,这是他的家,理应理直气壮。好心的房客有时候看不下去寡妇母亲独自维持着这个家,便上前说出自己的看法,希望对方能听进去,改变一下不良的嗜好,不过,他想也不想便回绝了对方的好意,显示自己早就看透了生活本质。他会和善地解释说:
“老兄,谢谢你的肺腑之言,我明白,你是在为我好,你很热心,这点毋庸置疑,不过,这世上千千万万遭罪的事情你又作何解释呢?索性,咱们的生活没有太糟糕,看淡点吧,生命本来就很短暂,凡事可千万别太当真,和自己过不去,否则,你会很累,多想想当下的福才是正道,你说呢。”
任何一个人只要是搭腔,他总有自己的理由,甚至妄图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在对方身上。此刻,他沉闷的嗓音正在整幢房里回荡,虽然音调已经走了样,但听得出他很卖力的唱,一心想把歌唱好,可是自我感觉良好已经欺骗了他本人,音域间渗出悲凉的气息使人瑟瑟发抖,绵长的音色如同翻到了漆一点点污浊了周围,隔壁的刘云正中下怀,被音色卷入惆怅,即当晚展开了长达三小时的思索,希冀找出合理的解释。
已经过去四天了,没有一点进展,吃饭、住宿、找工作样样都需要花钱,刘云感到手中拥有无节制挥霍金钱的本领,可是,钱说到底是父母挣来的,然后送到了自己手里。刘云觉得那种感受比挨打还难受。那么,南京,之前是否已经真的想好?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事实面前终于承认来这里只不过是冲动惹的祸,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但如果非得找个适合的理由能够自圆其说,他不是没有:
留在学校是心底的愿望,自由自在地过那种安逸生活,但是,又想尝尝闯江湖,以为两三年里可以使人完全变样,学到更多东西,不至于今后满口天真的胡话,以及完全空壳的经历,也许自私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历练像穿衣服一样,那么,很多事情便容易的多了,最起码沮丧不会有,还有很多坏心情。然而,真实的世界并不能想当然,想必刘云现在清楚一点儿了。
自从离开太原,选择一所考研学校便提上日程,它就在南京。此时,刘云再也不想多费一点力气找什么工作历练,他那么一想,问题便简单多了,找一份无足轻重的工作,维持基本生活。那晚过去,思维的脉络悄然间理顺,无声无息的改变只在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这下找准了关键所在,虽然有违之前想法。刘云做出了重要决定,跟车卸货。那种决定不啻对现实的莫大让步,但他想,半天下来剩余的时间可以看书,把时间全部用上。
“事情按部就班就行,不存在什么风险。”他自信地告诉自己。
他内心知道妥协是无可挽救的推手,且跟着自己走了很多年。暮年的有一次,他突然慷慨地对着满是皱纹的妻子道出了压抑很久的心里话,证明自己正与妥协决裂。“妥协是我与生俱来的明信片,轻易屈服在压力之下,跟着我让你受累了,尝不到真正的安全,”他继续说道,“谢谢你一直陪伴着,如果不是那样,我真的不好说接下来该怎么活。”
刘云找到了想要的地方,那是一座三十七层的写字楼,站在楼底仰天看去令人眩晕,想要上的十五层不算太高,一五零五房间,那一截路走的较为漫长,全是紧张惹的祸。门大敞着,刘云独自走进去。
窗前君子兰开着硕大的绿叶,进门的人总想看看它,想必主人用心在呵护,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位男子上前接待了他,年龄与刘云相仿,眼眸中透出一丝真诚,旁边女子不停打着电话,眼睛一直盯着那盆花,对另一个人的到来熟视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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