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侍卫虽然很想做点什么,可是他们都清楚南天子的性格,如果南天子自己不动,他们是决不能打扰他的。否则一顿臭骂是小,遇到南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被发配道角落里去,日复一日的干着养猪养鱼洗厕所的工作;堂堂武士,怎能如此荒度人生。
南天子在瀑布下已经站了两个多时辰,外面的长袍披风已经完全被冻住;露出帽子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上都挂了冰霜,皮肤被冻得通红。
在一众人紧张而焦急的等待中,南天子的手终于艰难的抬了起来。如此严寒的天气,又被打湿了衣服,他早已被冻僵了,只能通过这个动作通知这边的侍卫。
卫军虽然也一动不动的站了两个多时辰,但是他们身着裘皮,又有厚厚长袍披风御寒,也没有被水打湿,所以并不感觉到很冷。
见到南天子动了,游里溪赶紧让侍卫把屏风和一直准备着的浴桶及热水拿过去。
几块屏风拼接城一个临时的小房间,挡住了风雪和瀑布溅起的水花。
南天子的衣服早已冻成了冰块,侍女只能将衣服一起放入浴桶中,等冰块融化了才给他把衣服脱掉。
泡在温水中,南天子渐渐的暖和起来;睁开眼,问侍女道:“是什么时候了?”南天子习惯在思考的时候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入定了一样,每次回过神来,问的第一句话总是:“是什么时候了?”
侍女道:“已是申时过半的时间,殿下您已在瀑布下站了近三个时辰。”
南天子似乎也很惊讶,道:“哦!已经这么晚了吗,天就快黑了,让游里溪就近扎营。”
游里溪接到命令,立刻下令让部队在江边扎营。
九门汇水崖是出了名的山高水远、悬崖峭壁,九条山涧的边上更是居住着九个不服管教的部落,山林里面时常有猛兽出没;时常有旅客商队在这里失踪的消息传出;如果不是仗着人多,是绝对不敢在这里过夜的。
不过,南天子一行人倒是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南天子卫队的精英,南天子更是百越数得上名的大巫师,就算九个部落想要袭击,也绝对是自讨苦吃,更不用说那些野兽了。
唯一有些困难的,就是这个地方实在很难找到一处能够容纳这么多人露营的地方,帐篷不得不顺着江边搭建,呈一字排开;可是这样的营地,一旦遇到敌袭,他们就会很被动。
游里溪望着营地,心里十分的担忧。
不得不给南天子报告,道:“殿下,是不是往前一些找更适合的地方,此处地形狭窄,一旦跟敌人遭遇,我军会很被动。”
南天子还在沐浴,听见游里溪的汇报,沉思稍许,道:“就在这里吧,天已经快黑了,夜里在山里行走也是很危险的。”
游里溪是沙场宿将,经历大小上百场战役,从千万人中杀将出来才爬到今天的地位;天黑之后的深山野林有多危险他是知道的;且不说敌袭,野兽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进退都有各种可能,他只能相信南天子的判断。
因为地形复杂,游里溪必须亲自去安排。
南天子觉得身子还有些僵,让侍女又往浴桶里加了一些热水。
南天子在热水里泡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不再觉得寒冷。穿戴整齐出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此时,雪依然很大。
天边的太阳拨开云雾冒出脑袋,昏黄的日光洒落下来,与漫天飘雪相映成色,天地乍时一片金装玉裹。
冷风吹过,身处这片天地的人虽然裹紧了衣衫,心情却激动地不能自己!只因为这样的美景实在是不遑多见,只因为此时的美景实在是给了他们太多的鼓舞。
南天子从裹紧的长袍披风中伸出手来,接住了日光和雪花。雪花在他的手心里很快融化,日光也渐渐暗了下去;分明什么都没有抓住,但是他的心却充实了很多。堵在心里许久的瓦砾似乎一下子被清空了,脸上浮现出笑容,自语道:“黑暗总会来临,也总会过去的,有什么可怕的呢!”
夜幕终于降临,黑暗笼罩了这一方天地。
白天的时候看得见山峦、林木、白雪、流水,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夜晚,这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隐藏起来,山野随之变得诡异;分明还看得见跃动的火焰、巡逻的身影,分明还听得见水声、风声;却让人觉得这山野格外的寂静、格外的冷清。
营帐中,暗淡的灯光下,南天子裹紧了衣衫,手里拿着一本地理志正看得入神;游里溪在账外叫道:“殿下,探马回营,有要事禀报?”
南天子放下书,坐直了身子,叫道:“进来吧。”
游里溪抖落身上的积雪,稍微整理了着装才走进营帐;他身后跟着个穿白衣,披白袍,带白面具的人。
二人行至中堂,跪拜见礼道:“南天子圣安!”
南天子问:“起来吧。上面发生什么事了?”
探马答道:“九个部族发生混战冲突,九孔桥已被封闭,恐怕暂时不能通行了。”
南天子皱眉,问:“是什么原因?”
探马犹豫了一下,答道:“不知真假,属下打探到的消息说是因为一头年猪;山上不知何时来了头被毛金黄、膘肥体重的大肥猪,九个部族都想据为己有,祈求赐福,互不相让,终于在昨日,争吵演变成了混战。”
南天子惊讶不已,面如寒霜,沉声道:“九部原为兄弟之族,竟为了一头年猪开战,此事的背后,必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探马道:“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已派人去各部族打探具体消息。”
南天子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对;另外,你再辛苦一些,立刻赶去九部传我号令,要九部族长明日于九孔桥前亲自将金猪献与本王;若不从命,本王要追究九部藐视王权之罪。”
探马楞了一下,面露惊讶之色。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他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妥,但是南天子的命令,他只需要执行就是,至于对错,那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探马接了命令下去,游里溪作揖道:“殿下此举,属下不大看得懂,斗胆向殿下发问。”
南天子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九部之所以轻易开战,是因为没有外在威胁;现在本王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兄弟之族焉能继续自相残杀。”
游里溪道:“属下还是不能理解,殿下此举,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了吗;九部族原本就不服管教,如今殿下抢了他们的金猪,又有人暗中挑唆,那几个野人岂能善罢甘休。”
南天子道:“所以明日,你也要准备好同九部一战。”
游里溪大惊,南天子这是用自己的安危在赌,跪拜谏言道:“殿下三思,请准属下追回探马,另做计划。”
南天子没有同意,坚持道:“本王意已决,无需多言。”
游里溪知道,南天子既然已经说了这话,就绝无收回成命的可能,无奈,也只能下去备战了。叩首道:“臣告退。”
南天子挥了挥手,又拿起那本地理志凑到灯光下。
游里溪从大帐出来,没有走远,笔直的站在大帐外面;他在思考明日要如何威慑九部使他们不敢作乱,也希望南天子突然改变主意让他去追回探马。
站了很长时间,南天子没有改变主意,他也没有思考出有绝对把握的对策,叫来卫军各小队长,道:“九部原就不服管教,今次也绝不会俯首听命;我等肩负王上安危之重责,绝不能有半点疏忽;守夜巡逻的时候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探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他们都是看见的;事出无常,几个小队长都嗅到了血腥味,问道:“将军,其中曲折,是我等能知晓的吗?”
游里溪沉思稍许,还是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并说道:“九门汇水崖是九部自家的院子,进可攻退可守,一旦交战于我军十分不利,所以明日九孔桥前,以威压为主,开战为下下之策。都明白了吗?”
几个小队长面面相觑,他们都清楚以此行的兵力要跟九部开战实在有些勉强;不过,南天子既然已经下令,他们只需要执行就好,至于是是对是错?用意何在?那不是他们该思考的问题。
军营的异常,五莲峰派来的巫师也察觉到了,见游里溪和几个卫军队长凑在一堆商量,他们也凑了过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领头一人道:“南天子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此事想必已有主张,我等无需多虑,只管听从命令行事就是了。”
游里溪长呼一口气,道:“巫师言之有理,只是我担心九部受人挑唆,王上又旨在平息九部之间的内乱,如此,我军与九部恐怕就很难善了了。”
领头的巫师听了,面色变得凝重,南天子会为了让九部和解置自身于不顾,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沉思稍许,道:“若是在此处与九部开战,全盘计划可就都被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