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澜一身素白,站在那大火烧过后的一片废墟之前,耳畔尽是街道上那嘈杂窃窃的议论之声。
“哦哟!可真是太惨了,全都死了,一个都不剩呀。”
“就是,太可怜了。怎么会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呢?”
“听仵作验尸后说其实在大火之前,人就已经死了,还怎么跑啊!”
“哇!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居然灭了门,可怜那都是几个孩子啊,能有什么仇什么怨下这么狠的手啊!”
“真的?偶弥陀佛,善哉善哉!也不知是多大的仇恨,居然连几个孩子都一个不留。”
“那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逃啦!听说就是之前这店主,叫什么幕幕的,好像是姓夏,就是那个能做出从来都没人见过的糕点那个姑娘啊。唉!”
“不会吧!那姑娘和他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会好好的杀人放火呢?”
“谁知道啊!这里的人都死光了,但听说唯独没有找到那个夏幕的尸体,到现在也不见踪影,还不是畏罪潜逃了呀!”
“可她为什么要杀人呢?”
“不知道!听说她是魔族的,从那修仙的山上逃了下来,连月芽云间都在找她呢。她就是因为在月芽云间发狂伤了人,才被抓起来,后又逃了出来的。哎,只是没想到,这个女魔头居然混进了咱们的小镇上,还杀了这么多人。”
“啊!那秋穗和雨点她们可太惨了。听说那女魔头是小风在雨夜里救回来的,若不是他们,那女魔头早就死了。”
“哦哟!别说了,这就是命啊!谁知道救了个女魔头回来呢?平时看起来,她也没什么啊,长得还有些姿色呢。”
“呸!妖魔鬼怪就会蛊惑人心,你别被她给勾引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唉,不是说那秋穗救出来的时候还没死吗?还吊着一口气,可有说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是啊,救出来的时候是活着的,还早产生了个儿子,可是生完之后,人就没了。”
“作孽呀!她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没啦,留下一个早产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哟!”
正在这时,司徒莫轩走上前来,对司徒澜行礼道:“门主,打听过了,此处确实曾是夏……姑娘落角的地方,还有这个,在月芽云间名下的一间当铺里。”说罢将那串迷榖手链双手捧上。
司徒澜侧身拿过那串手链,依旧无言,只是袖子里紧握的手再次出卖了他的心。
司徒莫轩继续小说声说道:“也确认过了,那个上消灾阁通报夏姑娘消息的小伙计,也在几日前突然暴毙了,说是失足落水的。因此,死无对证。目前还不知是何人将我们引往宁江城耽误了这些时间,所以才……”
“去找到那个早产的婴儿,若无人抚养,带回月芽云间。”良久,司徒澜终于开口说道。
“是。”
待司徒莫轩离开后,司徒澜也缓缓离开,他无法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并且感受到了此处还有盘桓未散尽的魔气,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要先找到夏幕才好。
可是,她在哪里?为什么要一个人逃出来?或许她从来都并不相信自己会护她……
好疼!好冷!好黑!又无法动弹了。这是哪里?自己是死了吗?那这就是地狱吗?
“你醒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夏幕猛地睁开眼,果然,看见唐燚正坐于自己的床边。
“你先别说话了。”唐燚还是一身红衫,还是一付百无聊赖的模样。而后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又说道:“真差劲!差点就死在那种角色手里。”
“……她们?”夏幕用尽全身力气,艰难无比的发出声音。
“死了!全死光了,一个不剩。”唐燚说得风轻云淡,几条鲜活的生命逝去,却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夏幕愣住了,什么叫死光了,一个不剩?!自己都没有反抗了,他要杀的人不是自己吗?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都死了,他还要杀害其他那些无辜的人呢?为什么呀?!
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万箭穿心的疼痛怕也不过如此吧!小风、汤勺、小菊、雨点,还有穗子姐,以及那个尚未来得及见一见世界的孩子。
都是因为自己!他们如果那晚没有救自己,让自己死在路边算了。事情是不是完全会不一样,也许他们还是会过着贫穷乞讨的日子,但至少他们还能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起码还有命!而现在……
再次艰难地嚅动着嘴唇问道:“凶手呢?”
“不知道,我只管你,对其他人没兴趣。”唐燚双手一摊。
“告诉我!求你了……”
唐燚一滞,心中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片刻之后又恢复成老样子说道:“呵呵,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是在大火里把你抢下来的。还有……”
唐燚没说完,却从手中变出一面镜子,递到夏幕面前。
这时,夏幕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脸上全是狰狞的伤口,虽上过药,但皮肉都往外番着,那是被剑划的!
惊惧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镜中那像一个野兽般的女人,丑陋、恶心、恐怖至极,差点又吓得晕了过去。
这是多大的恨啊!杀了自己不够,还要将自己的脸划花?!
“看样子杀你的人,真的容不下你和晚空那一模一样的脸啊。哈哈……”唐燚无不作恶地调笑着。
司徒澜?!真的是你吗?月芽云间真的容不下一个长得和司徒晚空一样的脸,真的不能接受再一个被魔主所控制的圣女是吗?所以才对自己如此痛下杀手的吗?
“也是,这世上,只有一个司徒晚空。我知道,其他人难道分辨不出来吗?”唐燚将镜子放在夏幕的床头,转身便要离开,行至门口,又停驻道:“再多的恨也别急,先攒着,把伤养好。到时,你再回去,冤有头、债有主!!!”
躺在床上的女人不再言语,身体依旧动弹不得。
但现在除了空洞的眼神,万念俱灰的心,她什么也不剩下了。
不再问苍天,命运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要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好啊!还有什么苦难,尽快都来吧!我等着!你们也等着,只要我不死,一切就都不算结束了!
两个月后。
魔族幽若宫外的操练场上,将一套鞭法甩得行云流水的夏幕正一脸冷漠,每一鞭划过空中擦出的红光都如同她的内心般凌厉且无情。
哼!看样子,自己当真是个魔物!在月芽云间那么多师傅那么般苦心教导自己,什么也没学会。到是在这魔族中,唐燚教的东西一学就记住了。
“进步很神速嘛!”唐燚还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把一颗颗葡萄往嘴里扔。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生的。”夏幕笑答,声音也是温柔的,但就是会让人觉得心如刀绞。
“唉呀!都说了,你不是我生的,你是我做出来的。”唐燚放下手中的葡萄笑道。
“我不管,我的命是你给的,我这么惨也是你造成的,你得对我负责。”夏幕将他调笑的语气模仿得淋漓尽致。
“哈哈哈……这样很好,哪怕只剩下三个月,你也要活得好好的。”唐燚满意地点点头。
夏幕将唐燚给自己的魔鞭收起来,卷在手臂上:“嗯,那是。做一天和尚不还得撞一天钟嘛!”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呢?”唐燚又问。
夏幕头也不抬回答:“明天。”
“想好了?”
“大哥、爹爹、祖宗!你都说了,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那还有什么想不想好的吗?”夏幕露出一个妖媚动人的表情。
唐燚一愣,还真有一瞬间被她那张脸给吸引住了。
“好!那去吧。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你的心愿,也不枉我花费那么大力气把你弄出来,到这世间走一趟。”
“呵!那还真是要多谢你了,把我弄出来!”夏幕眼里尽是杀意。
但唐燚看在眼里却毫不在乎,她杀不了自己的,她的命都是自己给的。而且他欣赏且需要她如此,只有这样,游戏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哈哈……六月初一,我一定会准时带着晚空来找你!”
“那我先在此恭候圣女大驾光临!”说罢,夏幕俯身行了一个礼,嘴角却是冷淬着恶毒的浅笑。
“哈哈哈……”在一阵狂浪的笑声中,唐燚离开了。
原地驻立的夏幕轻抚着自己一张已经被换掉的脸,拿出镜子看了看,嗯,很好。唐燚纵然当死万次,但他的法术却是相当厉害,这不得不承认,连自己都在镜中看不出任何破绽。
放下镜子后,眼神早已没了来时的清澈与单纯,流露出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狠戾。
三个月后,她的魂魄就要归还于司徒晚空了,这具身体不过就是个容器,而自己也不过是个祭品。届时,司徒晚空复活,而自己会去到哪里,又有什么关系。谁会喝完饮料后,再乎一个空瓶子呢?呵呵!
既然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便再没有怨天尤人,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与其质问苍天,那还不如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自己主动吧。
司徒澜?月芽云间?人间?
接下来,无论谁欠谁的,都该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