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通往的便是沧溟皇陵。银沙初进入只觉得周围环境很是阴冷萧瑟,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这赤霄剑被储放在沧溟皇陵数万年,是以皇陵内遍布赤霄剑的气息;银沙被无端地吸引过来。
自从银沙被玄冰剑认为主人的那日起,就意味着要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剑灵。
她上一次净化了几乎全数的污浊剑灵,而今存留在剑上的便是前前任涓舞宫主的残识。
幽冥之主寄身于雪飞天体内,赤霄剑也就留在了沧溟皇陵里。
此时的赤霄剑,已经只是一把普通兵器;没有剑灵,亦没有剑泽。
可这剑感应到玄冰剑的一刹那,躁动不安地在原地抽搐了起来。银沙右手执剑,一个法术点亮了沧溟皇陵,看到远处飞来的赤霄剑直冲冲就对准了她手里的玄冰剑。
如磁铁一般,赤霄剑同玄冰剑相互吸引,它们的剑身正好完美啮合。只见一道金光闪过,玄冰剑脱离了银沙的右手,两把上古神剑合二为一——一把赤色的宝剑横空出世。
赤血魔剑……银沙嘴里念叨着,她只是很小的时候在墙角边偷听叔父与友人提及过。
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不好说。如果两把古剑一同问世,那就说明黯黑力量壮大的速度远超过你我想象。
哪两把?
阴阳古剑,相生相克。它们在关键时候会合二为一,重新以赤血魔剑的名义重新为天地带来光明。
银沙看到这赤色宝剑之时才猛地意识到,原来雪宫宫主死前以血祭剑都只是个幌子。待到剑灵全数被净化后,玄冰剑就是个废铁,便再也不能和赤霄剑合成赤血魔剑了。
都是玉娘的阴谋么?她可真是花了好久时间下了一盘这么大的棋。所有的宫主、所有的宫人、连同羽林卫都只是个摆设。呵呵,银沙想来有点心疼飞天宫主了。本是可以与爱人相伴终老,不必理会世俗眼光,玉娘硬生生毁了她。银沙又想起红葵说的雪宫新主人,大概就是玉娘等了这么长时间重生复活的人了,也就是存在于上古卷轴里的幽冥之主。
否则,赤血魔剑不可能这么早问世。
所以说,幽渐如此渴望玄冰剑也是为了清扫黯黑力量吗?银沙起初一直认为幽渐借着雪宫背景要在沧溟扎稳根基好继承帝位,可他多次开口问自己索要玄冰剑。她就很疑惑了,方才在沧溟皇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着赤霄剑,看来幽渐应当也是知道这赤血魔剑的事情。
不如和他摊牌,看看能不能联起手来共同对抗这个大魔王。
银沙却并不知道若想真正借用赤血魔剑的力量,一必须是赤霄剑或是玄冰剑认可的主人,二必须是以其中一剑灵的精血唤醒它。
赤霄剑从来都属于轩辕的,再无别的主人了。
而玄冰剑现在的主人,便是银沙。
银沙接过从空中坠下的赤血魔剑,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映出一张苍白了的脸,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
她这个时候才蓦然感受到自己的血脉开始逆行,仙泽亦不如之前稳固。
银沙还曾以为是初次看到赤血魔剑的惊恐所致,但明明没有一点惧怕而是感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苍山雪龙,生而照明世间万物,它们不害怕黑夜,甚至有点喜欢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
“你在这里做什么?”幽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沧溟皇陵,和银沙迎面相逢。
他递交完请辞书回宫没看见银沙,遂拉个个下人一问,方知她说是去方便就没影了。
上次他派给她的那个壮汉有次无意间提到什么禁地,幽渐猜测银沙可能是去了沧溟皇陵。
“我……”银沙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都看见了,自己再多言语也都是浪费时间罢了。
“你——炼成了?”幽渐指着她手里的剑问道。
银沙举起手里的剑,“你是指这个?”
“给我。”幽渐作出问她讨要的姿势。
“……这不是玄冰剑”银沙拒绝了幽渐的索要。
“现在你已经见着了这把剑,难道真的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赤血魔剑在手,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幽渐大言不惭地说道。
“不可能。”银沙坚决地说出三个字。
“关于赤血魔剑,你又知道些什么?”幽渐欲追问她关于更多赤血魔剑的细节,银沙只是摇摇头说“幽冥之主来了”。
“幽冥之主是什么东西?”
银沙一听,就明白幽渐不过是个被人当枪使的世子。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拿赤血魔剑一用,说他没脑子真的不为过。
“你一统天下最大的障碍。”银沙转念一想不如让幽渐冲锋试一下他的实力。
“你要助我还是他?”
幽渐本以为有了赤血魔剑就可以所向无敌,银沙今日却告诉他世上还有个什么“幽冥之主”的人,和自己一样都想着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
幽渐绝不允许有人挡他的道。
人挡杀人,佛挡**。
在幽渐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权力第一,其他都没那么重要。甚至必要时候,他可以牺牲自己的生身母亲仅为了提高修为。
弑母他没有,不过是亲手终结了母亲腹中的几个孩子。
没有人能和他争夺母爱,不论是弟弟还是妹妹。
“谁都不帮。”
银沙收起了赤血魔剑,转身要走。
幽渐不由分说地拿出七星龙渊剑架在她脖子,之前算是误伤,但今天若是她敢反抗的话,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就不怕我毁了赤血魔剑?”
银沙狠狠地斜视了幽渐一眼。
“既然谁都不帮,何必要毁了这么一把好剑。”
不知是不是自小看惯了宫斗戏码,幽渐的嘴皮子一点也不输轩辕。
“给你又不能怎么样。一介凡人,同一介魔尊争天下,痴心妄想。”
银沙淡淡说道。
“人又如何,魔又如何,他若是没有弱点,怎么可能现在才叱咤风云。”
幽渐的条理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洗。若非数万年前他们挑了个日子,幽冥之主也不会战败得这么彻底。纵然是轩辕和摩迦联手,往常说来也不可能轻松取胜。
“这就不知道了,当时我还太小。”银沙撇的一干二净。
她诚然不知幽冥之主被封印的详细情况,那是上一世的故事尾声。
“银沙,”幽渐鲜少叫她的闺名,“你知道赤血魔剑的诅咒吗?”
诅咒?银沙不知是幽渐诓她,还是确有诅咒的存在。
看她没反应,幽渐继续说道:“怎么,你以为我在骗你?”
“你说呢?”
如果说以前她曾经很相信某个人的话,那现在的她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第一个看见赤血魔剑出世的人,百日内必死无疑。”幽渐平静如水地说。
“你凭什么觉得我是第一个?而且我是龙族,并非普通人类。”银沙质问幽渐。
“你何必要咬文嚼字揪着物种不放。这个诅咒令我困扰了许多年。不过,现在你既然替我挡下了,我就很放心了。毕竟怎么说,百日后这剑一定是我的。”
银沙其实听到诅咒的内容,脑子早就一片空白了。她身体的异常反应,莫非真的同他说的什么诅咒有关,银沙真是越想越后怕。
“别急着走。一百天的时间呢,你不多求求我告诉你怎么破除诅咒?”
幽渐拉着她的衣服,死死拽住。
“世子,你我还要在同一屋檐下共度一百天,现在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
银沙直呼他的封号而不是本名,说明离火山爆发仅有一步之遥了。
而幽渐哪里知道,他仍是不可一世地站在面前拦住她的去向。
这沧溟皇陵透露着古怪,银沙多次想施展雨雪之术却未果,只得拿起刚炼成的赤血魔剑与幽渐打斗了一番。
成王败寇,赢的人才有资格说三道四。
幽渐的七星龙渊剑瞬间被赤血魔剑斩为三段,那可是世间十大古剑之一。
“你输了,”
“就算这次打不过又如何,百日后我来替你收尸。”幽渐不服气地连地上的剑段都没有捡起,格外气愤地看着银沙离开皇陵。
银沙没想到自己使这新兵器竟会这样得心应手,挥洒自如。也许,是其中的玄冰剑沾染过自己鲜血的缘故吧。
认主,是把好剑。
银沙很满意今日在皇陵的收获,虽没能安心修炼,但凭空得到这珍贵的东西也是难得。况且还是幽渐一直心心念念的赤血魔剑。
但是,这魔剑都出来了,离幽冥之主血洗天下的日子还会远吗?
的确不远了。
轩辕率队扎营在禹都附近的时候,玉娘一早安排了傀儡白蘼潜入沧溟加害银沙。主子发号的指令,她为了红葵不得不从。否则,生不如死的就是红葵和自己了。人性都是自私的,何况是长期在鬼蜮耳熏目染的她。
白蘼的傀儡身份很不幸地被红葵识破了。
这活人一旦被制成傀儡,不完成任务是不会收手的,除非是被神器四分五裂。
红葵看到昔日的姐妹如今沦为杀人工具,不禁唏嘘一声。
玉娘,在为谁卖命呢?白蘼和她,算得上雪宫资历较深的两个宫人了。飞天不知所踪以后,上任宫主的身边人陆续都消失在世间。唯有她们姊妹二人,一直呆在雪宫,迎来了新宫主银沙。怎么银沙才离开雪宫,玉娘就将白蘼制成了傀儡,起码在玉娘眼中,银沙才是她的眼中钉而不是白蘼。红葵始终没想明白。
很多事情一旦想明白了,就离真相尽头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譬如银沙弄明白了赤血魔剑的来历。对她而言,用雪龙精血浸染无极夜明珠就不存在那么多未知数了。她自幼就携带那宝物,好看是好看,但犹记得母亲的叮嘱:珠在人在,珠失人亡。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将无极夜明珠放置在抬眼可见的梳奁里;在住进飞楼前一直如此。飞楼里她自己修了间密室,又特意雕了个盒子放无极夜明珠——就是轩辕被关进去无意中发现的。奇怪的是,银沙迄今也不知道轩辕曾在密室瞧见了无极夜明珠,她还一直认为放得极好没人知道。
红葵只能暂时压制傀儡的行动两三个时辰,她的修为尚不足以驱动任何神器。所幸这时间足够红葵等到银沙回来处理傀儡问题了。
可此次玉娘下的手略重,白蘼只被法力禁止行动两三盏茶的时间,就再次恢复傀儡指令继续行动。红葵法力不及,被白蘼一掌击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
在白蘼再度攻击红葵之时,银沙赶到了。
她来不及变个法器捆白蘼,只得拿出赤血魔剑斩断傀儡的四肢和脑袋。
红葵被傀儡吓得闭上了眼睛,明显感觉得到一抹刺眼的夕阳红闪过眼前,紧闭着的眼睛眯出了一条极小的缝隙,一个女人握着一把赤色的宝剑站在正前方。
“你回来啦。”红葵想都没想就去拥抱这个女人。
银沙被热情似火的拥抱裹得喘不过来气,“红……葵……你要勒死我了。”要不是她努力发出声音,红葵还要再紧抱好一会儿。
红葵脸微红,是刚才用力太猛了差点令银沙窒息。她注意到方才的赤色宝剑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而且斩断了四肢剑上竟无半滴血迹,看来是一把被恶灵诅咒的古剑。
见血无痕,是古剑里头的大忌。
银沙虽不知,但红葵对古剑的一些研究还蛮全面。红葵深知这剑既可以轻松斩杀傀儡而不落血,又可以慢慢吞噬执剑者。想要破除诅咒,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成为这古剑剑灵。而彼时一来,形已灭,神仍在。经过万年的修炼,剑灵方有机会化作人形重入世间。
银沙此时是执剑者,她的仙泽、修为、法力,终会被这剑慢慢吞噬至魂飞魄散。红葵想劝她放下剑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了?你松开后一直盯着这剑,有什么问题吗?”银沙知道此剑不祥还有大凶之兆,可毕竟自己也算是个头目,自然不能在她面前失了颜面。
“这剑从何而来?”红葵问她,在沧溟王宫里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把剑,很不正常。
“在沧溟皇陵里头看到的,觉着不错就捡回来了。”银沙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要是让红葵知道这是赤霄和玄冰的结合体,她不得疯了要跳起来揍自己。
没了玄冰剑,银沙这个祭剑的魂灵早晚得死。
“你骗谁呢?”
她正和红葵掰扯细节的时候,“慕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个慕卿看上去有点不一样。银沙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个生人假冒的,绝非本人。
“站住,”银沙叫住了他,“公子不妨以真面目示人。以后常来的话,总顶着别人的脸不大礼貌吧。”
“不如你告诉我,我是谁?”假慕卿丝毫不担心被她认出,很平静地直视她的双眸。
他的所有温柔、所有依恋、所有心动和所有笑容都是给这双眼眸的主人。
可银沙对他,只剩下冰若刺骨的恨意。
“公子说笑了,你我应是第一次见面,我如何知晓。”
银沙不改声色地回应他,眉眼间尽显冷漠无情。
“那我告诉你,以后你会是我的夫人。”男子掩去了慕卿的容貌,一张绝美俊朗的脸映在她眼前,好一个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回见。
“你还敢来!”红葵正欲教训轩辕之时,银沙拦住了。
“作为来沧溟的远方客人,我自是欢迎。若是位不速之客,还请公子移步。”
银沙此时颇具祎呈宫女主人的架势,端庄大气,言谈举止都颇合后宫世子妃礼法。
“沧溟皇陵我去过,里面仅有一把赤霄剑。不过那是把废剑了,早就没了剑灵。”
轩辕还保有被妖魄之瞳控制的记忆,他亲眼看着幽冥之主从赤霄剑进入了雪飞天的身体中。从此,那把剑就被留在了皇陵。
“你去过?”银沙觉得这男子不简单,对于沧溟似乎比她要熟悉得多。
“嗯,”轩辕继续说道“而且,你这把也并不是赤霄剑。”
看来此人是不知道赤血魔剑的来历,银沙就放心了很多。
“你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红葵拼命要赶男子离开的态度,倒是让银沙猜想他会不会是红葵的某位旧识,或者同阡陌曾是情敌才会这样。
“这是你的……前情人?”
银沙吃惊地问道。
“不是她的,是你的。”
回答的不是红葵,也不是轩辕。
未能在皇陵追上银沙的幽渐,一进内殿就看到这三人又不知在唱哪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