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药见效之后,冷萧复又重新炼制,此次倒是清静,旁观者无几人,毕竟已三十六家的造诣,只仔细钻研一次,便已明了。
此次大多都是后辈晚生,听闻冷萧盛名,才来看看他是怎样一个人。说了盛名,其实他已销声匿迹了太多年,他的名字已埋藏在无数人的记忆深处,无意说到时,或许还一时想不起是谁。
待他炼药完成之后,一个少年忙递上清茶,看他衣着佩玉,乃是南三山南宫家的后辈,莫看钟离墨前夜说的严厉,三十六家之间不管长辈交善还是交恶,后辈往来间还是极为宽松的,几乎一声通禀家家都可去得。
少年看向冷萧背后的剑,问道:“先生重出江湖之后,是否收了弟子?晚辈常闻先生从不收徒的,为何收了那人做弟子?”
他一说,冷萧才忆起一些事情,忽然笑道:“你是说云家妙安?”
少年点头:“正是。先生不知,那云妙安资质平平,心术不正,乃是个邪性之人,晚辈几年前外出历练,曾与他打过交道,吃了些亏。”
此时少年尚不知冷萧收徒是假传,却能直言不讳,倒是惹人心喜,冷萧大笑:“那的确是个邪性之人,也不是我的弟子,若你要问他手中为何有折花剑法,乃是数月前我与他做的交换。”
“此人不是先生弟子?”少年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笑着说,“这倒是好办了,此人才学点皮毛便出来招摇过市,打着折花剑客的旗号,属实可恶,晚辈不如推波助澜,好叫些对折花剑法有觊觎之心的人找他去!”
他自言自语说着,便满脸欣喜的离开,冷萧将手中茶饮尽,嗟叹道:“我还是喜欢酒啊。罢了,此时清醒些也好。”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紧张过。又是深夜,旁人已歇,看他炼药之人也散去了,仅剩三两个陪同。
摒退左右,回到客房,冷萧以昨夜步骤,喂时灵曦服下丹药,点燃药香,将她衣衫褪尽,抱入浴桶之中。
药池泛着薄薄的雾气,他一颗心脏几乎要从胸膛跃出来,激动之情难耐。
约片刻,时灵曦忽然发出一声嘤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冷萧睁大眼睛,霎时呼唤:“灵曦!”
“夫……君。”
时灵曦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眼睛半开半合,状态却与微生琉华截然不同,显得极为虚弱,面如金纸。
冷萧探其脉搏,原本平稳的脉象竟有崩溃之态。他当即大惊,将时灵曦从浴桶之中抱起,水珠淋漓而落。
时灵曦唇齿微开,猛然间喷出一口鲜血,将碧绿的药浴染得一片殷红。
她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唇始终轻轻颤着,眼角滑落一丝泪痕。冷萧蓦地落下泪来,俯身在她脸畔,听她道:“夫君……放弃吧。”
她的手轻抚过冷萧脸颊,终又缓缓落了下去。
“放弃,你要为夫放弃,纵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为夫所走的路,绝无回头!”
冷萧扬臂以揽,将外衣罩在时灵曦身上,将她瞬时抱起,夺步冲出房门,直奔家主住处而去。
口中蓦然高喊:“钟离墨,速速出来!”
这一声如洪钟大吕,闷声而响,不知惊醒几人。钟离墨衣衫不整,掀开被褥便闯了出来,吹胡子瞪眼:“你这后生,仗着与老夫相熟却是越发无礼!”
他口中虽如此,心中却知晓,能让冷萧如此失措,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变故。
冷萧两眼赤红,将一袋银两以及佩剑都丢在地上,急道:“袋中有银票、银两两千于两,以及在下的佩剑,全部奉上,但求钟离家主能一开药山禁地!”
钟离墨一双眼睛猛然落在时灵曦脸上,飒然道:“命已绝,何再痴!”
冷萧蓦地跪了下去:“求钟离家主能一开药山禁地!”
钟离墨当忙将他扶起:“罢了,你自有改命的作为,当年便叫这丫头假死至今,而今说不得还有回天之术。”
“祖训祖训,亦有救人当先之训,本家主在此做主,药山禁地为你一开又有何妨!”
“多谢!”
钟离墨将宝剑重又奉还冷萧:“她是你的命,难道它就不是了?老夫又不使剑,纵然这宝剑绝世,又有何用?”
“还有这银两,莫叫我中一灵山染了铜臭,还不速速收回。且随老夫来!”
二人匆匆去了,今夜不知多少人无眠,不知多少双眼睛或好奇或担忧瞧着这个方向,却是断然不敢轻易靠近窥探。
钟离家有一处禁地,名唤药山禁地,只历代家主继位时才开启一次,前去寻找机缘,突破药理学识。
只因这禁地内灵气极端充沛,其内药草更远胜微生横舟所建的秘境。若以外物形容,药山禁地便是一个胆瓶,满满当当,可禁地每开一次,便如在胆瓶底端开了个口子,灵气就会快速流散在外界。
须知禁地内有些药草若无极端的灵气相佐,生长速度极慢,甚至因为环境不合而无法生长,所以才有此组训,每当家主继位时才开启一次,少则半甲子,长则一甲子。
此次钟离墨为冷萧开启禁地大门,灵气已浓稠如露水,直从门口涌了出来。钟离墨沉声道:“先生只有一个时辰,若超过一个时辰,必损禁地根基!”
禁地深处有一灵池,冷萧此次的目的,便是借这灵池之力。
待冷萧进入之后,钟离墨回头召集族中子弟,进入禁地之中采摘各种奇珍异草,以充实库存。
许多人都是过了中年才逢一次禁地开启,如今少年郎得逢,心中欣喜之意甚浓。亦有族中长辈问询的何缘由,钟离墨如实相告。
众人中有认同有反对,然而钟离墨先斩后奏,大门已开,旁人纵然的反对也无甚办法了,只能撒丫子奔进其中,尽全力采药。
冷萧直往深处行去,灵气愈发浓郁,早已湿了衣襟。倘若不是曾服用过长生丹,生命力顽强,此刻仍有一息尚存,恐怕时灵曦已撑不过这一劫。
“分明是同出一脉的症状,为何用在灵曦身上,非但无用,反倒险死!”
“这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