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九在路上偷了一匹马,直奔山头,寻找吴老爹等人。
隔着两座山的路,杜小九就听到了那边的厮杀声,她心急如焚,还是晚了一步。而又存着一丝侥幸心理。
周围有大大小小的山头七个之多,山与山之间相隔也不是很远,只是互相做着自己抢劫的生意,互不干涉。
杜小九在心底默念着现在的这个危机时刻一定不是自家的山那里,她望着硝烟战火不断的山头,眉头拧在了一起,若是早出去一日或许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她狠命的抽着马屁,马蹄飞快的在山道上跑着,在这天晌午,杜小九才赶到山上。
她咽了口口水,从溪水里捧着喝了几口清凉的溪水,随意揪着树叶啃着草皮,垫垫肚子,回头却瞧见了她心爱的驴子。
她心下一惊,惊叫一声,“不妙!”
她失踪三日,山里的人不可能不出来找她,且都知晓那头驴子是她的最爱,若是山里的人都安全,驴子该是在山里,此时却在山下的小溪边。
山里出事了,她大惊!
她放了骑过来的马,翻身上了驴子背,“驴子,我们回家去。”
驴子见到主人先是低声“啊啊”的叫唤了两声,转头向着山上跑去。驴蹄子在山道上嘚嘚,她看见了山道上的血迹还有山头上传来的厮杀声,杜小九的心却缩成了一团。
远远地,山上的房屋尽收眼底,她心底“咯噔”了一下,扔了鞭子往上跑,就看见倒在地上受伤不起的山里兄弟和横在地上的将士。她满脸是泪,胡乱的抹了一把,直奔家里。
“吴老爹,吴老爹,不要出事,不要出事。”这位爹即便不是亲的,可胜似亲人。杜小九想,即便寻找不到丝毫亲情的感觉,可那个总是对她严厉的男人就是她的爹,这一世的爹,她哭着吼着,“吴老爹!吴老爹!”
“小九?”暗中有人低吼。
杜小九猛地回头,看见二叔三叔蹲在草垛里,浑身是血。她跑到跟前,打量两人,“二叔三叔,你们……”
二叔摇摇头,“无事,不是我们的血,现在那些人撤下去了,依照形势来看,恐怕用不了多久还会上来,我们抵挡不住多长时间,你怎么回来了?”
杜小九收住泪水,哽咽道,“二叔,我来救你们。想着出来送信,还是晚了一步。”
三叔抓着杜小九的手,“小九,你吴老爹在后院,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会生气,快下山去。”
杜小九抽手,怒喝一声,“我不走。”
二叔怒瞪着她,“死丫头,吴老爹知道你被抓走,想着你丫头机灵准能逃出去,却不是叫你回来,赶紧走。”
杜小九摇头,挤过两人的身子,穿过两人,直奔后院。
“吴老爹,吴老爹!”杜小九上前,看见吴老爹满脸血迹的躺在木板上,肩甲处一个黑色的箭头穿透了他的身。
吴老爹脸色雪白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听见杜小九的声音,怒的瞪睁开眼,低喝一声,“滚!”扬手扔了不知什么东西就向杜小九身上砸去。
杜小九不管不顾,任由那只水碗摔在自己身上,她上前查探着,“吴老爹,我背你走。”
“滚,滚下山去。”吴老爹怒吼一声。
“吴老爹,吴老爹,我不走,我不走。”
二叔和三叔从前边赶来,互相看了一眼。
二叔拉住杜小九道,“哎,早就听说梅将军要来这里诏安,谁知这般快。”
三叔叹了一声气,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所以这些日子你这丫头胡闹我们便由着你去,若真是捅的篓子大了,会有官府来把你抓了或许还能逃过一劫。谁知梅将军的步子这般快,来了不过才三日,附近的山头都收拾了个干净,你吴老爹和我们兄弟两人商量宁可被砍死也绝对不去做那冤死鬼,当朝皇帝的昏庸无能谁人不知,去再多人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占了城门还送去公主?”
当朝皇帝不是昏庸无能,而是不知此事啊,杜小九心底不禁一阵翻腾,一切都是她的错。
杜小九抽泣着,不断的摇头,“吴老爹,二叔,三叔,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放任你们走,死也要死在一起。”
“混账,说的什么混账话。”吴老爹怒吼了一声,忍着剧痛从木板上爬了起来,“你们都给我滚下山去,死也是我一个人死。”
“大哥?”二叔和三叔同时低喝。
一时间,院子里静了下来。
吴老爹招手叫来了二叔,低声说了什么。
二叔起身摆摆手,“三叔,你拉走小九先出去,我跟大哥说些事。”
三叔看着二叔的脸色,了然的点点头,拉着不情愿的杜小九出了院子。
此时,梅将军站在道口上,看见杜小九和三叔,他抬步往上走。
杜小九从地上捡起了宽刀,怒气不歇的对他低喝一声,“站住。”
梅将军微微欠身,“这位便是三叔吧?还有,挖墙盗洞功夫一流的杜九爷。”
“哼,猫哭耗子,你没带一兵一卒,想耍什么诡计?”杜小九喝道。
“本将军是来与吴老爹说和,诏安一事可有转机?”
“狗屁转机,若是你说的转机是杀了你,那么我杜小九愿意做这样的交易。”
梅将军微微一笑,抬步就要往里走。
三叔却横在他跟前,“梅将军,留步。”
“麻烦三叔通传一声。”
“三叔?那也是你叫的?滚远点。”杜小九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心里道,你梅将军是太师的人,招安一事是小,实则是在招兵买马,暗地里在扩张自己,你这个狗奴才今日被我抓个正着,看我回去不将你一并拿下。
杜小九晃了晃手里的刀,对梅将军低喝,“站远点,小心老子的刀不长眼睛。”
梅将军对她笑了笑,退后了半步。
三叔看着梅将军,又看着杜小九,踱步往回走。
正迎头撞上出来的二叔,他们两人互相低声说着什么。
杜小九一直怒不可歇的瞪着梅将军,手里的刀捏的很紧。
“狗将军,你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若是真的敌对起来,你不是我吴老爹的对手。”
梅将军微微点头,“正是。”
“不要想我们做傀儡,给你们卖命,到头来还不是将我们送过去送死。在这里做山贼也比你们那些官府的人深得人心,我们是劫富济贫,却不是欺压百姓。”
“正是。”梅将军继续点头,全然不顾杜小九嘴里的污言秽语。
此时,二叔和三叔从里面走了出来,二叔先是对梅将军拱手,之后伸出手臂,“请!”
杜小九低喝一声,“二叔?他是将军,是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的狗屁将军,不能叫他进去。”
二叔伸手拦住上前的杜小九,“将军,请!”
杜小九脚步受阻,回头就要去搬救兵叫三叔,却不想扭头之际,脖颈一痛,她眼前一黑,就要向地上趴去。
三叔抱住她倒下去的身子,看着二叔,“二哥,我们真的要这样做?”
二叔看看已经走进院子的梅将军,皱着眉心点头道,“是,这是大哥的意思,我们走!”
三叔怒叹一声,扛起昏迷的杜小九大步向另一侧快速走去,二叔对着院子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大哥,保重。”
院子内。
吴老爹久久的沉默,他突然冷笑一声,“不想我吴老爹还能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
“吴老爹,诏安一事,本将军定会兑现诏书上所言,定不会亏待了弟兄们。若是一直僵持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请吴老爹三思。”
“梅将军,诏安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梅将军也是奉命行事,一旦诏安收尾,梅将军便会回到京城继续做你的将军,而入了战场,谁还会管我们的死活。”
梅将军微怔,没再言语。他岂会不知军中的事情,将在外有所不从,更何况是两国交锋迫在眉睫,形势紧迫,谁还能顾得上一纸书信。
“将军若是想回去复命,我倒可以给将军指条明道。”
“本将军愿听其详。”
“杀了我。”
“吴老爹?”梅将军惊叫一声。
“呵呵……将军可以回去交差,这片山头的土匪也都会顺势投降。”
吴老爹淡淡一笑,他撩开衣衫,陡然一个条血红色刀口,白肉森森,还在冒着黑色血水。
梅将军一愣,慌得转头叫着人,“来人,把军医请过来。”他却忘记了,自己上山前早已经命令下去,责令所有人退到山下去。
无奈的看向吴老爹,拱手道,“本将军这就下山叫随军的御医过来。”
吴老爹摆摆手,咳了一下,一口血水喷了出来,“咳咳……不用了,我活不了多久了,哎……我吴老爹只求将军一件事,不要再追究下去,杜小九是个姑娘家,一个小丫头能做出什么事来,用我的人头换她丫头的一条生路……将军,你觉得这个买卖如何?”
梅将军怔忪,许久才轻轻点头,“吴老爹,这片山皆是仗着你的名气,吴老爹一死,那余下的人也会顺利收场。”
吴老爹又道,“梅将军是聪明人,呵呵,拿着我的脑袋,去皇上那里,你就可以交差了,我也是要死的人,呵呵……咳咳……只是苦了我的小九,没了娘,又没了吴老爹。将军不要告诉小九我死了。”
殊不知,交差的不是皇帝,而是当朝太师。
梅将军紧紧蹙着眉头,许久才微微点头,沉声道,“吴老爹放心,这件事我定会守口如瓶。只是,不能保你一个全尸了,定要拿了你的首级才能回去复命”
吴老爹叹了口气,看着空旷的天空,忽地嘴角笑了一下,“小九那孩子,天性善良,女孩子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如此,我吴老汉也该放心了……”
梅将军微微叹息,走上前,看着吴老爹一直瞪着的双眼,他无奈的摇摇头,“吴老爹,走好。”
“唰!”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又不放心的看看可还有杜小九的影子,确定只剩下一些残兵,梅将军才挥剑,斩落了吴老爹的脑袋。
他突然单膝跪地,诚然的道,“吴老爹,我定会将事情隐瞒下去,多谢吴老爹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