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杜小九吃的津津有味,紫青陌越发的欣喜。
只是不知为何最近很是劳累,他靠在木椅上就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白亮的天空下飘着一丝游动的浊云,挡住了点点星辰。空气中流动着湿漉漉的泥土芳香,似乎有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
杜小九躺的久了就叫人扶起身,靠在软绵绵的穿他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紫青陌的睡相。
一面看,一面抹着口水,心道,“真好看啊!”
紫青陌睁开眼,抿嘴笑着问他,“可看够了?”
杜小九摇摇头,“没有。”她坐得久了,感觉有些疲惫,可又不敢乱动,于是对着紫青陌说吗“我想躺下了,浑身疼,好久没活动,好似散了架子一样。”
紫青陌起身,扶着她躺下,又道,“是失血过多,最近好生养伤就是,不要乱想了。”
“我哪有乱想?!”我只是想想你而已,顺道再想想你的那颗红痣。
杜小九许是夜里吃的太多了,现在困意很浓,她强打精神不叫自己闭上眼,今天才看见紫青陌这么一会儿就睡下了,那又要登上一日。
自她受伤回来,翼王与紫青陌就轮班守在她身边,一是怕有人夜里动手脚,二来还是这两人谁都不相信。
杜小九觉得,真是多此一举,自己都这幅样子了,奈何也不过是死,大不了再拼上一把,看谁厉害,倒是苦了紫青陌。
咦?
杜小九惊异,为何不心疼一下翼王呢?
忽而一笑,他气我还不够么,辛苦一下应该的。
“笑什么?”紫青陌瞧着她。
“啊?没什么,就是想,你在这里真好!”
“睡吧!”紫青陌轻语。
杜小九不甘心的对他点点头,无奈困意袭来,实在支撑不住,渐渐的闭上双眼。
夜晚总是这样叫人惆怅,千回百转次的痛苦在白日里藏在深处,到了夜静的黑夜时,那些压抑的痛苦便倾囊而出,令人窒息。可到了梦里,就全是欢喜,梦里有紫青陌的长久陪伴,有紫青陌的笑声相伴,又有紫青陌的关怀,真真是美梦不断。
不多时,外面起风了,带着令人瑟缩的冷意。
紫青陌起身,给杜小九拉高了被子,又掩住被角,悄然的走出了大殿,兀自站在凉亭边缘,仰头看着天上飘落下来的雨水,一点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彼时正从房门内端着污衣出来的柳儿定定的看着他,“紫青陌,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紫青陌未回头,只道,“出来透透气。”
“哦,外面冷,小心着凉,我去睡了!”
“好!”
紫青陌就那样站着,矗立在冷涩的风雨之中,任由风吹雨打,他孤单落寞的脊背上好似架着一座高山,上面有从前那些沉痛的记忆,有十年来的精心付出,有默默无闻的关注,还有为了心爱之人和手足之间的左右权宜,可那里皆都没有他自己。
如今,天下太平,初七已死,紫莫寒远赴冰岛,好似一切突然抽离,预示着他可以开始毫无拖累毫无压力的活下去,可是上苍总是爱这样捉弄人,见不得人的好。
杜小九,这样一个女子,与初七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大刺刺的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没有预兆,叫他要不开,躲不掉。
紫青陌时常在想,这是一种寄托还是真的将曾经的情感忘忘却了?
他不知,更不知那日杜小九受伤之时,他疯也似的在为她寻找庇护,是出自真心还是处于对从前初七的眷顾,他不知,真的混淆不清了。
“哎……”紫青陌一声哀叹,在雨中之中渐渐散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雨水渐渐的大了,“噼里啪啦”的拍打着满天满地,雨水落下,砸落后散碎,变成了那一条条的小溪顺流而下。
房间内被雷声惊醒的杜小九较柳儿扶着她坐了起来,仰头望着外面在亭子中的落寞身影,可她不能接近。
紫青陌站的久了,慢慢的脚步移动,靠在了朱红色漆木回廊柱子边上,看着字迹被雨水淋透的衣衫,目光一缩,回头看到了坐在房内的杜小九,就那样四目相对,没有人开口说话。
沉寂中,隔着重重雨帘,雾气蒸腾,似乎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焰,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突然,紫青陌裂开嘴笑了,他冲着她说道,“怎么醒了?”
杜小九眸子一颤,身子顿了顿。
看着雨水从紫青陌的头顶上落下,“滴答滴答”的沿着一条条的沟壑落在回廊的理石地上,雨水汇集,全数流淌到了他的脚边。
“为何不进来,已经淋湿了?”
紫青陌只摇摇头,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他想这样看出初七的身体里是怎么样的杜小九,杜小九该是什么样的女子?可满眼满世界,仍是初七的样子,不管是她娇俏可爱还是她顽皮洒脱,亦或是发狠大闹,都是初七的样子。
“嘿嘿……淋湿了更俊了!”杜小九突然笑着说道。
紫青陌心尖一缩,“嘶嘶”的痛了一下,有那么一刻,他不想再去弄清楚明白,就这样迷迷糊糊,只消知道她先是杜小九就天下太平了。
可是,他做不到。
紫青陌愣了一瞬,仰起脸来,掀开门走了进来,走近她,拍拍她的肩头,“睡吧,我只是有些烦闷,出去透透气罢了!”
杜小九茫然点头。
夜里,雨停了,风止了。
紫青陌也昏昏沉沉的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啊……”
有人惊叫。
紫青陌霍然起身,不假思索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跑到杜小九跟前,弯腰查探,“如何?”
杜小九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啊?我不想尿尿呢,别吵我。”
紫青陌将被子给她盖严,又提着软剑在大殿之内徘徊,外面的生意渐渐的大了起来,跟着翼王率众人匆匆而来。
“何事?”紫青陌问道。
翼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瞧着杜小九仍旧睡的香甜才放下心来,对他点点头。紫青陌跟着翼王走了出来,见四周无人,翼王低声说道,“发现一具男尸,是从河内漂移过来,已经被河水浸泡不成样子,不知是何人。”
“哦?”
“我们去看看。”
“来人,保护皇上。”翼王低喝,领着紫青陌匆匆往河池方向走。
快要晨起的时候,就会有宫女起来先将大殿四周打扫干净,今日因为雨水很重,那宫女就偷懒多睡了一会儿,可谁知刚出远门就瞧见面前的河池里有东西飘浮,她当是什么木头,因为后宫内许多植被经常被大雨压到,于是她下水去捞。
却不想,是一具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
依照尸体看来,那男子身材高大,较为偏瘦,身上的衣裳是江南丝绸,很是常见,因为面部被刀子划伤,并且身上也有多处伤痕,更因为河水浸泡,早已浮肿,现在很难看清楚他的样貌。
紫青陌蹲下来小心的查看,瞧着那血衣上的鞭痕,知晓此人生前一定遭受过毒打,看腹中还有烙印,不难看出是人用酷刑而造成。
男子赤脚,伤口皆在上身,腿上没有伤痕,不过双足的十指被人割去,腰间……
紫青陌凑近一看,用树枝将腰间的一块东西挑了出来,翼王也凑近观望。
“箭头?”
两人纷纷蹙眉。
那刻着“昭”字的箭头上满是血污。
翼王眉头一皱,此物只有军中才有,宫内使用的上面刻字是“七”。
“这是军中人所为,看为何出现在这里?”翼王问道。
紫青陌亦是皱着眉细细的想,左右没有头绪。若是军中的人所为,此人为何会出现皇城之内,顺流而下漂流至少要一个月呀!那中途为何没有被别人发现?
“来人,速速去找仵作验尸。”翼王喝道。
“那,梅凌南可有找到?”紫青陌突然问道。
翼王一怔,抬目望向他,摇摇头,“还没有,杨鄂那里已经收兵,就在回京的路上,她现在手下只带了两千人,而且是她独自一人上路,其余的两千人分路散去各个城门。不曾发现任何梅凌南的消息。”
“要速速找到才行。”紫青陌说道。
“这是自然。”
宫内有浮尸,杜小九清早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听得柳儿说的头接不上尾的她更是焦急,于是叫人去找翼王过来,翼王却在城外忙着验尸没空过来。
杜小九急的团团转,知晓昨夜紫青陌没休息好,也不忍心去叫人打扰,于是躺在那里哼哼唧唧,却做不得任何事而着急上火着。
“皇上,苹果削好了,吃不吃啊?”柳儿手里擎着一只鲜艳欲滴的苹果对她招手。
杜小九哪里有那个心情,皱着眉头,抹了一下眼屎,“不吃,火烧眉毛了,哪有心情吃那些东西,这翼王什么时候回来?”
“翼王出去办事,晚些时候回来,可是担心昨夜的事?”这时,紫青陌端着医术走了进来。
“紫青陌……”杜小九可怜兮兮的叫他,“我担心死了,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青陌不紧不慢的将书籍放下,瞧着说道,“还是先梳洗一下吧,还没见过如此不知自己样子的皇上。”
“啊?”
“哈哈哈,皇上,都晌午了,您还没洗脸呢,真是脏!”柳儿啃着苹果笑话她。
“死丫头,出去玩去。”杜小九低喝。
“呵呵,去吧,我来就好。”紫青陌轻笑着接过柳儿手里的锦帕。
杜小九一喜,“好呀好呀,柳儿快出去玩去,快呀,啊,你去杜宵那里看看周梦仙去,快去。”
“哦!”柳儿乖巧的一点头。
紫青陌洗好了锦帕,走近她,凑近身,一抬手,那清凉的触感就贴到了杜小九的脸上。不过是轻轻擦拭着脸颊,杜小九却觉得像被人揉捏着泡桑拿一样的舒服,如沐春风里啊。
“今日可有按时喝药?”紫青陌问她。
“喝了喝了。”
“为何我听宫女们说皇上又不喝药,还打翻了两次药碗?”
“啊?嘿嘿,不小心的,嘿嘿……那你现在喂我,我肯定喝。”
紫青陌无奈的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调皮,喝药一定要人哄的?”
“额……需要你哄罢了!”
“……”紫青陌轻不可闻的一叹,起身去拿药。
“那浮尸到底是谁啊?”杜小九一面舔着送过来的钥匙一面问他。
“药没了,还喝粥?”紫青陌也不回答,只问她是否要吃饭。
“不吃了,今天不太饿呢,你快告诉我那是谁。”
紫青陌将药碗放下,怔了怔,对她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养伤。”
杜小九望着他,眼里带着泪花,她想,这才是紫青陌的情话吧!
杜小九感动的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