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眼春景,萧暮语却是暗中伤神。
术客栈内斗他倒是不怕,这些人斗得再狠还能怎么斗?
皇承恩想要壮大军队,巴不得所有的钱全部投入军队建设中。
戈阵和许甘掌管暗网碟子,想的就是用钱砸入这碟子势力中,壮大碟网的效率,让自己的话语权更重一些。
而甲子他们,同样是想购买修炼用的灵丹妙药,壮大自己的实力。
钱只有那么多,三边都想多要一点,可这边多了,那边势必会少,斗起来正常。
不怕他们斗,斗得再激烈都是在壮大势力,萧暮语无所谓。
可怕就怕在他们想分家啊。
要是真闹得分家了,萧暮语之前的准备就全部白费了,恐怕又得重新来过。
想着这些,萧暮语伤神叹息,巴不得自己的伤早点好,然后回去主持大局。
凌春淼瞧见萧暮语叹息,感觉得出他有些烦躁,不过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主动对着萧暮语问道:“伤势好了你打算怎么办?”
萧暮语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两声之后,淡淡道:“退出江湖。”
的确,在这江湖久了,萧暮语不得不离开了。
这江湖终究不是萧暮语的命,生在这个时代,有着亡国太子这个身份,他必然要马跨金刀纵横疆场,高坐庙堂指点天下的。
江湖是没时间再混了,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如果术客栈没有分家,萧暮语回去之后,靠着皇承恩他们拉拢来的军队,怎么说都是一方小诸侯般的势力了,要是吞下了西北四座城池,再靠着星月国那几座边城,萧暮语也可以说是占据了一州之地。
可要是这样,面临的风险也会更大,北边广景明,南边赵岩,东边马家皇室对于萧暮语这股新兴势力怎么看?是想要一口吞了还是打算让萧暮语肆意成长?
恐怕广景明和赵岩是不希望看到后者出现的那一幕的。
萧暮语的大炎炎旗一旦挂起来,广景明和赵岩保准会找借口攻打萧暮语。
而马嘉佳则是乐意看到这一幕,笑着隔岸观火。
萧暮语并不想那么快开战,需要找个办法稳住赵岩和广景明才行。
而稳住他们二人之后,马嘉佳那边又会是什么态度?
身居这个位置,萧暮语不得不想得多一些。
凌春淼看出萧暮语在沉思,将起到喉咙的话又给憋了回去,不想打扰到萧暮语。
而萧暮语沉思了许久,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无奈的叹息。
转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冷落的凌春淼。
此时的凌春淼就像跟儿子有了代沟的父亲,一只手搀扶着萧暮语,另一只手有些无处安放,看一眼春景,然后又撇一眼萧暮语,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可不说话就跟木头似的呆呆站在这也不合适。
萧暮语有些哭笑不得,主动说道:“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自从见到凌春淼之后,萧暮语就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面相上的,而是气息之中,让萧暮语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终于能说话的凌春淼咧嘴一笑,不过他平常都是不苟言笑的木板脸,突然这一笑,反而让萧暮语有些不适应。
不过凌春淼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笑着回答萧暮语的问题,“当初在阳关之下的确跟你见过一面,你还花了六十两银子从我这买走了一把西凉马刀。”
萧暮语被他的话带回了那段回忆当中,想了许久之后,那段记忆终于浮现出来,不由的惊呼道:“那是你?但当时的你可没这么老。”
当初萧暮语跟着明龙镜他们西出阳关,在一座小茶棚之中,遇到了一个看起来憨傻的买刀店小二,当时萧暮语只觉得那个店小二应该是某个势力的碟子,因为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可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凌春淼,更何况,当时的凌春淼可不长这个模样,当时那店小二顶多二十多将近三十岁,可凌春淼的年数,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
凌春淼淡淡一笑,“行走江湖,自然会一些易容术。”
萧暮语蹙眉问道:“当时你在那做什么?知道我会经过,在那等我?”
凌春淼摇摇头,嘴角苦涩,“当时我在那当店小二已经将近两年了,也算是故地重游吧,当年我跟着你娘也曾经去过那阳关之下,你娘看着阳关独有的火红夕阳,说了句好美。”
就为了这句话,凌春淼跑到阳关之下,易容成了个店小二,一边照料没什么客人的茶肆,一边看着凌春风当年无意中说出来的一句‘好美’的夕阳。
这一看,就是两年。
凌春淼笑着说道:“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像你娘,后来瞧见血瞳剑我就更确定了,不过你比你娘精明一些,更谨慎一些。”
萧暮语笑了两声,刚想说上一句‘这是随我爹的’不过话到喉咙,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末了,萧暮语问道:“我这边是退出江湖去打江山了,你呢?总不能活在我娘的阴影之下吧,你有什么打算?”
凌春淼笑着摇摇头,“那不是阴影。”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没什么打算,回山庄吧,出来几十年了,也该回去了,庄主带大队人马去救你,也算是让凌剑山庄再度入世了,可能会面临一些困难,我回去看看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凌剑山庄耗费大量底蕴出来营救萧暮语,再度出现在世人面洽,也算是入世了,作为一个名誉响彻江湖的宗门,再度入世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凌天源肩上的担子重,凌春淼回去还能分担一些。
萧暮语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帮我给姥爷带句话,说我萧暮语谢谢他了,还有山庄中的那些高手,也帮我谢他们一声,如果以后有用得到我萧暮语的地方,别嫌麻烦,尽管来找我。”
凌春淼淡淡一笑,“一家人,不用说那两家话的,”
萧暮语翻翻白眼怼了一句,“又不是跟你说,你凑什么热闹。”
凌春淼直接语塞,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说道:“你娘,当初也是这么个语气。”
又休养了一个月,萧暮语总算是恢复了,身上长出了新肉,那些伤疤也全部被凌春淼用了些江湖的土方子给彻底消除,萧暮语整个身子看起来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昏迷了三个月,又休养了一个多月,整张脸也变得俊俏了几分,跟之前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就是头发之前全部被烧毁了,现在新长出来的头发还短,连用簪子扎起来都做不到,邋遢的垂落着,无奈之下,只好用竹条编织了一个小的束发冠,把新长出来的头发一股脑的套在束发冠里,再穿上一身白色儒袍,不像是江湖人,更像是读圣贤书的儒生。
整理好所有物品,萧暮语跟凌春淼走出这个跟村民租借的茅屋,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互相点点头,转身分道扬镳。
两个人两条路。
一条人情世故的豪迈江湖,一条万骨枯垒聚的沙场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