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被薄云缠绕着,放出淡淡的耀眼的白光。转眼便到了晌午,安宁娘同安雪走得都有些乏了,安宁娘打算午餐也在街里解决,听到娘亲的话,安雪揉了揉刚觉舒服些的肚肚,脸色变苦,今日娘亲是下定决心非要将北街的美食一网打尽不可。
好在夏朝的小吃摊子从早摆到晚,早中晚三餐还是那些样式,要是想正经八百的饭菜就得舍下银钱去馆子。安宁娘犹豫了下,觉得有些不值当,便同安雪商量午饭还是回家吃吧,安雪立即忙不迭的答应。
看着一脸侥幸的笑容的安雪,安宁娘莞尔一笑,正巧走到一间药铺门口,安宁娘心下一动,牵着安雪的手走了进去。
如安宁娘所料,她在药铺里找到了许多目前还未被人们熟知且使用的调味料,真是明珠蒙尘啊。安宁娘眯着眼盯着瘦瘦小小看着还未成年的药铺学徒熟练的按照自己报出的药名抓药。
安宁娘在许多店铺里都见过这样明显没有达到法定雇工年龄的小伙计,古人就这么喜欢雇佣童工么?后来安宁娘才渐渐地知晓,这些年纪十来岁的伙计都是在店铺里一边打工一边学徒。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对于他们都是很难得呢。
安宁娘觉得人家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可怜,药铺的学徒还觉得这个客人的要求奇怪着哩,抓药不拿药方,只是随口说来,而且这些中药听着便不似能写在一张药方上,有些中药的药性甚至是相冲相克,小学徒皱着眉腹诽,手上抓药的动作却麻利的很。
能够进到药铺当学徒不易,他一直听从父亲的祝福:勤快本分,多做少说。既然站在身边的师兄没有开口,他便只闷头做事即可。
安宁娘听不到学徒的腹诽,不过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表情也能猜到几分,她觉得没必要给小学徒解惑,自己又不是他的母亲,干嘛要教他聪明,因此痛快地交了钱,拿着油皮纸包好的药材出了药铺。
回到家在院门口碰到了孙大娘家的妞妞,妞妞吸吮着中指一脸艳羡的盯着安雪头上戴着的新头花,待安宁娘进屋说让两人好好玩耍便进了屋后,便围着安雪转个不停,眼睛盯在了安雪的新头花上,跃跃欲试地想要伸手去抓。
安雪年纪小可不小气,得到新东西总会同小伙伴分享,可这个粉白色的头花她实在太喜欢,不愿意摘下,便将自己兜里的两个糖块给了妞妞。
妞妞得了糖块心里也欢喜,暂时忘记了头花的事情,安雪怕她吃完糖块再惦记自己的头花,迅速的躲回了自己屋子里,让后来赶到的虎子扑了个空,好不失望。
到了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宁娘实在是厌烦十二个时辰与二十四个小时的换算,这里便统统用更加清楚明白的二十四时来计时(宁娘吐糟:额的亲娘,是你嫌麻烦吧!鱼鱼:嘿嘿,嘿嘿嘿!巴扎嘿!)。
今日格外的热,进屋里凉快了半晌,安雪脸上的红霞才渐渐消去,精神却看着有些萎靡。安宁娘说了几道菜名,都是胃口不佳兴趣缺缺的样子。
见此,安宁娘便打算做个清爽开胃的炸酱面,上次做过一次,安雪吃了很多。果真,安雪听到炸酱面,才觉得有了些胃口。
厨房里的水缸空了,安宁娘将买来的东西分类放好,拎着水桶到院子里汲水。
金氏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妞妞坐在她旁边,不老实的用小巴掌拍水玩,嘴里一鼓一鼓,应该是含着糖块还没吃完。金氏被扰烦了,便用湿漉漉的手在妞妞的后背不轻不重的拍上两下,妞妞被“打”惯了嘻嘻哈哈的也不当回事。
还有一向白日里不在家的马半仙竟然也在自己门前摇着纸扇晒太阳。只是那纸扇在白白胖胖的马半仙手里,即没有附庸风雅的文人气,也没有仙风道骨的仙人气,倒是有着一股子不好闻的酒味儿,随着空气飘在院子里。
安宁娘皱着眉,跟金氏打了个招呼,对马半仙视而不见。
马半仙盯着宁娘弯腰打水的窈窕身姿,若有所思,眼里划过不怀好意的光。
安宁娘打井水现在还有些费力,每次也就能摇上来半桶,他坐得近,也不起身帮忙,只是抿了口茶水,肆无忌惮的目光紧盯着安宁娘,上上下下的打量。
安宁娘被马半仙放肆的目光盯的火大,将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半桶水,重重地放在地上,辛苦摇上来的水洒出来了一些。
安宁娘背对着马半仙深吸了一口气,咱不跟畜生计较,畜生咬你你也不能跟他一样还口,当他是臭狗屎无视掉吧,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我不能如此暴躁,淡定,淡定。
做好心理建设的安宁娘将肺里的郁气吐出,拎起水桶打算目不斜视地回去。
谁知马半仙却眯着眼睛直直瞅着她阴阳怪气地开口:“安家小娘子,本半仙观你面相,最近大喜,福运财运兴隆啊!”
安宁娘不信鬼神,即便对鬼神怀有敬畏之心,也绝不会信眼前这个满口胡言的半老头子,不冷不淡的回了句:“托你吉言。”便继续往屋里走。
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人,跟一个“寡妇”说“大喜”,真是脑袋被驴子踢狠了,并且踢他的是一群驴子。
金氏在一旁不怀好意地接话道:“马半仙,你赶紧给宁娘卜上一卦,看看她这福运究竟有多重,我听说,有些人的命若是轻,有些福运是受不住的。”
听到金氏的话,宁娘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往回走,马半仙转转眼珠子,突然一本正经的开口:“大妹子,金氏说的话也在理,你且先别忙着回屋,让我好好给你相相面。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你脸色的气运有些奇怪,红中还带着些黑,这是喜煞啊!”
已经走到门口的安宁娘忍无可忍,轻飘飘的说:“多谢你们的关心,我的命硬得很,已经是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了,这点喜气压得住。”说完便推门进了屋。
“这。。。。。。”马半仙愣了两秒,悻悻然的摇着纸扇也回了屋。说得也是,小寡妇将自己的丈夫都克死了,这命,的确是够硬,还能有什么煞气是镇不住的呢。
金氏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鄙夷的小声说道::“扫帚星也好意思说出来,真不要脸。”
回应金氏的是对面屋子里传出来的“当当当”节奏分明的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
炸酱面的精华就在这酱上面,安宁娘今天做的是肉酱。
先切一小块猪肉,用菜刀剁碎,将猪肉当做金氏尖酸刻薄和马半仙厌恶丑陋的脸,所谓化愤怒为力量,安宁娘将刚才的怒气完全化为武力值,菜刀挥舞的虎虎生威,直到将案板上的肉完全剁成肉泥,她心里才算平静。
菜板上出现了一小堆肉糜,安宁娘揉揉发酸的手腕,后知后觉地哀怨为什么夏朝没有电没有绞肉机呢,她胆子小,空间里明明有绞肉机这样的作弊器却不敢使用,完全手工的剁肉馅真的很累胳膊的好嘛。
刚刚金氏的话刺痛了她曾经的伤疤,从前的安宁在父母双亡后,不是没有旁系亲戚不能投靠,但是在那些亲戚家轮流住上一些日子,安宁心冷地回到了父母离开后清冷的家,至少,那个家里没有当面对你微笑背后骂你是“扫把星”是“克死父母的煞星”的“有油水可捞的肥羊”的面目可憎的所谓亲人。
因为我们同病相怜,所以你才召唤我过来的,让我担起你已经无力承担的责任,是么?
安宁娘缓缓的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的说。
可惜,已经无人能给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