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音本来持剑追了上来,隔好远见着宁容郡主突然出现,救了尹玉瓷,心中顿时一松。这一松却让那原本强制压下的倦意涌了上来,她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玉瓷将青音搂在怀里,见她肩头汩汩流着血,眼中露一抹疼痛神色,但她并没有乱了阵脚。将青音肩头衣衫撕开,又从腰间掏出洁净的手帕,轻轻包住她的伤口。
但这怎么有用?殷红鲜血很快浸透手帕。
她做完这一切时,路景之他们正好赶到,路景之眉头一蹙,朝身后随从说了两句话,便走到玉瓷身边来,道:“没什么大碍,回府找大夫就好,我来背她。”
玉瓷微微讶然。
以路景之的性格,只怕是青音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多大反应,玉瓷本已做好自己将青音背回去的打算,谁知他竟突然提出帮忙。
路景之也不等她反应,俯下身,背对着她们蹲下。
现在可不是她矫情的时候,玉瓷赶紧扶着青音到他背上。
一个主子去背一个小丫鬟,这倒是少见。宁容一路跟着,心中困惑很多,比如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杀尹玉瓷,比如这个叫做青音的丫鬟怎么会武功,但这又不是她该询问的场合,便只是一直默默跟着。
几人走到街口,先前路景之知会的那个随从已经雇了一辆马车过来,玉瓷连忙帮着将青音放进马车里。正待登上马车,却突然有道带着风流气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路将军吗?”
不由自主循声看去,却是几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勾肩搭背地晃悠悠过来,其中,竟然就有李森!玉瓷眉梢一挑,眼里精光闪过,睨一眼李森。
人不可貌相,先前见着他也是老实可靠的人,哪知竟然也是个虚伪之徒。后来同路黛瑶的婚事告吹,只怕是也让太傅夫人那边有些气恼。
不过开口的却不是他,而是个玉瓷没见过的男子。
相貌平庸,只能说是不丑,他口中喷着酒气,将在场几人打量一遍,又是呵呵笑着,“艳福不浅啊路兄。”带着暧昧的话语,他笑得猥琐。
路景之还没说话,宁容身边的丫鬟却猛地上前一步,指着他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了!这是宁容郡主!”
那男子一怔,望了眼一袭绯衣的宁容郡主,眼中陡现惊艳之色,谄媚地笑:“在下乃唐太傅的三子,唐安得,不知郡主在此,还请郡主恕罪。”
原来是太傅公子,怪不得这么嚣张。但他介绍自己身份竟然将自己老爹搬出来,可见自己并没有什么出息,玉瓷不屑地冷哼一声。
心中却是着急青音的伤势,想立即回府,但现下的情况,又不能马上离开。
宁容听他介绍自己,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唐安得脸上立现尴尬神色,轻咳一声,眼珠一转,瞥见跟在玉瓷身边的路采之,眸光顺便扫到玉瓷,倏然露出诡异暧昧一笑。那笑容似乎意有所指,让人顿生一股不耐感。
“路小公子啊,我弟弟和你是同学呢,你知道吗?”他嘿嘿一笑,两眼放光地盯着路采之。
路采之一怔,想了想,还是回道:“知道的,他就住我隔壁。”
“哦……”唐安得露出得逞的笑,视线再次扫向玉瓷,眼睛望着玉瓷,话却是对着路采之说的,“你那个玉豆荚,可真是精巧,我弟弟回来后还赞不绝口呢。”
玉瓷心头一跳,猛地偏眼望他。
唐安得眸含笑意地回望玉瓷。
“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路景之脸色一沉,冷冷朝唐安得说道,上前几步,要将玉瓷扶上马车。
谁知唐安得却不打算罢手,笑道:“别急嘛,路兄家里故事如此精彩,小弟还想讨教一二呢!”
路景之眼眸微眯,不悦地转了头。
他身量本就高大,又是习武之人,站在唐安得面前实在是高下立判,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你想,讨教什么?”压低的嗓音,仿佛从胸腔挤出,闷闷的,让人感到很压抑。
唐安得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悬殊,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离开那高压区,也微微舒了口气。可自己为什么要怕他呢?他想,自己的爹可是当今太子太傅,圣上跟前红人,恩宠正盛,岂是他一个死了爹的挂牌将军可比的?
他望了望身边的几个伙伴,见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目光灼灼地望着当前剑拔弩张的形势,胸腔一热,他底气十足地回:“有很多啊!”他可不能在朋友们面前丢了面子,今天就让他们看看,这上京,究竟是谁说了算!
“第一嘛,我想问问,你的妹妹如今还有没有人敢娶啊?若是没有,看在我们两家老夫人的交情上,我就勉为其难收了她做小妾吧!”
他身旁的几个朋友顿时一阵大笑,纷纷伸手去捅李森,李森也笑,将他们的手推开,同几人闹在一处。唐安得得意地望望几个朋友,又故意装作不安地朝李森说:“表弟,你不会怪表哥横刀夺爱吧?”
李森做出惊讶的样子,“怎么会!那等女子,也是表哥心好才收她做妾。”
“哈哈哈!”几人又是一阵夸张笑声,直笑得东倒西歪。
路景之面色黢黑,周身仿佛散发着寒气,唇紧抿成一条线,在袖底握紧的手发出“咔咔”声响。
宁容不安地望着路景之,从未见过他气成这样,这群人,真该好好教训教训!但想着他毕竟是太傅之子,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心中正有些疑难,那边唐安得又继续笑道:“这第二嘛,那可就要问问路小公子了。他心中爱慕自己二嫂,二嫂又赠了他玉豆荚定情,一边是二哥,一边是二嫂,左右为难,该如何处之?哦我忘记了,我们的路二夫人还是名动上京的‘云公子’呢!玉器千金难求,不知我是否有幸,也能求得一个玉豆荚呢?”
“哈哈哈哈——”一阵爆笑,这群纨绔子弟笑得更是夸张,纷纷做出惊讶模样,“怎么会?还有这种事啊?”忙着询问唐安得事情的真实性。
“你,你胡说!”路采之面色极红,怒不可耐,就要冲上前去。
“哟,路小公子这是恼羞成怒啦!”唐安得往后退一步,做出“我好害怕”的样子,笑得无耻。
路采之被他说得无可反驳,更是愤怒,原地跺了跺脚,急得抓耳挠腮。
“你们看看,这路氏一家都成上京笑柄了,可笑他们还敢出来见人,啧啧啧……”
“是么?”蓦然出口的声音,虽然平静,却似乎含着无穷力量,将唐安得的声音盖去,使得他笑声一僵。
唐安得眯眼望去,只见那个除最初一丝惊讶外,后来一直无动于衷,甚而脸色没有半点变化的女子,静静地睨着他,那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
“我说,路氏是上京笑柄吗?”玉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