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棘城被建于毗邻龙眠之海的一座岛屿之上,距离海岸大约两里开外,小岛呈不规则的圆锥形,岛身由耸立的花岗石构成。据说当年“奠基者”贝里斯一世率军北上时经过这里,在海岸边扎营时受到诸神梦中的指点,醒来以后就命人修建了一座连接海岸和岛屿的桥梁,在岛上建造了一座小城堡,取名为福尔戈德岛,意味“献予神祇”。
在奥隆?帕拉森特率军发起起义,并最终将“奠基者”的子孙赶下王座之后,他手下的第一猛将安迪斯被分封到了福尔戈德岛,尚武的安迪斯一到任就着手开始对岛屿的改造工程,他重新修建了外墙,扩充了街道,新增了民居,将城堡从山顶的一隅扩大到整个岛屿。因为他的个人喜好,所有城墙顶上都被满满地拉上了数重铁荆棘,这些铁荆棘甚至从海岸那边的桥头都能够清楚地看见。
接着,来往的旅人、商人开始称呼这座岛为“铁棘城”。一开始,这还只是人们私下里对这座城堡的称呼,但随着这么说的人越来越多,这也传到了安迪斯的耳中,安迪斯听说之后,并没有任何恼怒,反而很赞同地对部下说:
“‘铁棘城’?这个名字我喜欢,我不信神,福尔戈德不合我的胃口,以后,这里就叫铁棘城。”
供奉给诸神的礼物再也没有了,但这还不算完,疯狂的安迪斯将原来的城堡旧址彻底重建,将之改造成了一座角斗场,一到周末的时候,斗兽场里就会有精彩的角斗演出,这些角斗士要么是为了名利,自愿参加;要么是各个战场上的战俘,被卖到这里强制参加;还有的则是各个奴隶贩子手下精心训练的奴隶,他们被培养出来,只为参加这个残酷的角斗比赛,替奴隶贩子们赚取财富。
而铁棘城里的每家每户也沉醉于此不能自拔,每周的角斗场都像是在举办一个盛会,不仅仅是铁棘城,甚至就还有人专门千里迢迢从最南边的霍拉斯、或是最北边的丹泽尔到这里来观赏角斗表演。鲜花、掌声、鲜血,当然,还有残肢断臂,他们让铁棘城几乎成为了东大陆最热闹的地方。
佐拉已经早早做完了活儿,他打满了整整两大缸水,劈了一大筐的柴禾——对于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现在正坐在自己家店铺门前的石阶上——佐拉一家开了个面包店,他爸爸是远近闻名的面包师傅——等着爸爸关店之后去角斗场看表演。他的弟弟和妹妹则在巷子里不停地追来逐去,做些更小的孩子玩的游戏。
佐拉并不喜欢看角斗表演,他觉得那场面着实太过血腥,记得第一次跟爸爸去看角斗表演时,看到其中一个角斗士被对手拦腰斩断,他甚至吓得当场昏了过去,回去之后一连做了几天的噩梦。
“我再也不去角斗场看表演了!”早上醒来以后,他对爸爸说,“吓得我都睡不着觉。”
爸爸则笑道:“你会习惯的,多看几次,习惯了就好了。”
“不不不不!”他蒙着耳朵逃开了。
后来这件事在小伙伴们中间传开,他受到了来自所有小伙伴的嘲笑,甚至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胆小鬼佐拉”。
“我不是胆小鬼!”他生气地对这样称呼他的人叫道。
可是没人理会他,反而越叫越响。
无奈之下,佐拉只能勉强自己去看角斗表演。一开始每次回来之后,他还是噩梦连连,直到半年多之后的一天,在从角斗场回来之后,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他才发现自己不再做噩梦了。
但他还是不太喜欢角斗表演,每次都要爸爸反复催促,他才拖拖拉拉地出发,就连两个弟弟都比他要积极。不过近几个月来,佐拉兴致高了许多,每次还不到时候,他就做好了去角斗场的准备。爸爸曾经好奇地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是笑笑,却不回答,留下爸爸满腹狐疑。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什么,几个月前,角斗场里来了一个新的角斗士,佐拉是为了看他才去角斗场的。
这个角斗士体格不强壮,身材也不高大,跟正常的角斗士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他的身形非常敏捷,佐拉看惯了那些角斗士犹如摔跤一般的野蛮角斗,但是在这些如同犀牛一般粗蛮的角斗士之中,这个新来的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白天鹅。
跳舞,是的,佐拉就是这么认为的,那个新人并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跳着一种只有他本人能够理解的舞蹈,他轻盈、优雅、灵活,佐拉一下子就被他迷住了,甚至有那么一忽儿,他也想跳入场内,跟那个角斗士一同起舞。
“佐拉,”对门的杂货店老板叫道,打断了佐拉的思绪,“叫你爸爸赶快关门吧,一会儿没座位了!”
“没事的!”佐拉回答说,“我爸爸会给我们找到位置的,每次都是!”
背后的店门嘎一声打开,佐拉的爸爸探出身子:“霍格弗斯先生,关了店一起去吧?”
“噢,真不巧,今天不行,”杂货店老板说,“今天娘家人来,我得和我内人去接他们。”
“那可真不巧,”佐拉的爸爸十分惋惜地说道,“听说今天又来了一批新的角斗士。”
“下次再一起吧,”杂货店老板说道,“小佐拉,别忘了回来把演出的精彩过程告诉我们。”
“没问题霍格弗斯先生。”佐拉应道。
“吉布森!”妈妈在店里叫唤道,“赶紧进来收拾东西,我们得马上出发了,晚了抢不到好位置。”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急促,“还有你佐拉,也跟着一起来收拾。贾玛!安娜!别晚了!赶紧给我回来”
巷子里追逐的两个小孩听到了母亲的召唤,飞快地跑了回来,两个孩子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索菲亚,你就不能小声点?”爸爸一脸不满地说道,“你的声音整个城里都能听见,你叫唤一声发钱了,保证桥那头的乞丐都能跑过来。”
半个时辰后,佐拉终于进了角斗场,一路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好在吉布森一马当先,挤开了一条路,一家人总算是在座位坐满之前冲进了角斗场。
刚落座,观众席就响起一片山呼海啸,佐拉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欢呼的原因——场地中央的入口被打开,这意味着角斗士即将入场,角斗也马上就要开始。
“各位观众!”一个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齐膝皮裤,头上戴一顶鸡冠状头盔的人进入场内,向观众们大声说道,“欢迎来到铁棘竞技场!”
又一次的山呼海啸,佐拉觉得耳朵都快被震破了。
“今天,又是一周一次的竞技场日!今天,我们再次聚在一起!感谢所有的朋友,感谢你们的到来,为了感谢你们,铁棘竞技场会为你们送上最好的表演!”
再次的山呼海啸,而佐拉已经捂住了耳朵,他斜眼瞥了父母一眼,只看见索菲亚和吉布森也加入了山呼海啸的行列之中,而贾玛和安娜也用力拍着他们的小手。
鸡冠头此时已经从小门离开了内场,通过一个升降梯,他出现在了正北面的主持台。
“今天,铁棘竞技场会为大家安排一场精彩的表演,由四位不惧死亡的勇士,迎战四头来自北方极寒之地的野兽!”
话音刚落,两个小门打开,四个全副武装的角斗士两两走入场内,他们一个双手持着长矛,一个单手持剑,副手拿盾,一个手持长弓,后背绑着箭袋,而最后一个两只手各持一把长剑。
就是他。佐拉心头一震,这就是佐拉到角斗场来的原因,这就是那个被佐拉形容为“战斗的时候像是在跳舞”的角斗士,很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只是在心里默默替对方起了一个名字——“舞者”。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鸡冠头大声说道,“今天,铁棘竞技场会为大家献上一幕‘困兽之斗’!到底是勇士得生?还是猛兽脱困?请大家拭目以待!”
观众席沸腾了起来,人们疯狂地朝场内挥着拳头,吐着口水,很难相信,仅仅在进入这个场地之后,所有人就换了一个模样,仿佛是将平日里挤压在内心深处的真实的自己完全释放了出来。
那是什么?佐拉想,兽性?没错,他见过野兽疯狂的样子,那是在跟着隔壁穆斯塔杨叔叔去捕猎时看见的,争夺食物的野兽疯狂的样子,跟这些人的神情一模一样。这也是佐拉特别讨厌来角斗场的原因。
“现在,比赛开始!”鸡冠头最终宣布道。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四个小门全被打开,四只灰白色的野兽从门内缓缓走出。
刚才还犹如沸水一般的角斗场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一般,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瞪着场内的几只白色动物。
“爸爸,”佐拉扯扯吉布森的衣袖,“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吉布森看了佐拉一眼,说道:“因为大家都被吓呆了。”
佐拉吃了一惊:“什么东西能把大家都吓成这样?是这几只白色的动物吗?”
“白色的动物……”吉布森闻言苦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白色的动物’,这些东西,”他指着其中一只野兽说道,“这是丹泽尔独有的野兽——镰虎,它们的爪子能比得上人类最锋利的剑,而它们的牙齿,”吉布森用两根手指竖在自己的门牙上方,“用力一咬,可以咬穿一个骑士的铠甲。就连丹泽尔最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单独一人面对镰虎。”
“有这么厉害?”佐拉半信半疑,“可它只是一只野兽。”
吉布森摸摸佐拉的头:“好好看着吧,孩子。在丹泽尔,这种老虎可是被人称作‘白色死神’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