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海峰的病房进来一个瘦骨嶙峋、脸色蜡黄的年青人,他被确诊为乙肝大三阳。年青人情绪很低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他的父母竭力安慰他,但他闭上眼睛,充耳不闻。夜晚,付海峰被喊声惊醒,年青人捶打着自己的身体,哭丧着脸喊着:“为什么不让我死,让我得这种病,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年青人发疯似的把柜台上的物品扫在地下,又把枕头和被子扔到了地下,他痛苦的撞着墙壁,似要结束年青的生命。医生和护士拉住他,把他按在床上,年青人呼喊着:“让我死,我不想活了,你们放开我。”付海峰看着年青人痛苦的表情,心中也很难过,他知道在病痛面前,一切的矜持都是苍白的。
静雅一个人,手提着饭盒走进病房,付海峰问:“怎么王琪这几天都没来?”静雅说:“他去演出了。”付海峰说:“如果没钱了,我们就不治疗了,反正也没有用。”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医生,我和王琪都在为你的病努力,你怎么能放弃呢?”静雅说。
“我拖累你们了。”付海峰看着静雅哀伤的眼神说。
“我们稻草人是一个整体,谁都离不开谁。”
静雅回到了居室,王琪在外演出好几日没有回来了。静雅看着墙壁上贴着的稻草人演出的图画,心里忽然感觉很疲惫。在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喜欢王琪,而把付海峰看成一个兄长,但这个兄长却成了自己的情人。静雅想在时机成熟时告诉付海峰,可是付海峰却病了,并且是可怕的病,自己怎么能这个时候说呢?她给王琪打了一个电话,说:“王琪,今晚你回不回来?”
“不回,今晚要在酒吧里演奏通宵。”王琪说。
“你也要注意身体,挣钱要紧,身体也要紧。”静雅关切的说。
“好,海峰的身体怎样?”
“不是很好,肿瘤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噢,那你多照顾他,不要让他知道。”
“嗯,我会的。”
王琪挂了电话,静雅走到窗台,看着他们刚搬来的文竹,她曾经说这盆文竹象征稻草人乐队,虽然水份很少,但仍生长的郁郁青青。她曾说中间的那棵文竹是付海峰,两旁为自己和王琪,她忽然感觉两侧的文竹不能接近,就因为有中间的文竹阻挡。静雅觉得自己很自私,付海峰都这样了,难道还要打击他吗?老师打电话来,要王琪上课,否则要受处分,静雅放下电话,心里很烦恼。
窗外天空阴霾,不时闪过几根雷,但雨仍没有下来。付海峰刚睡着,另一病床的年青人又在大喊大叫:“老天爷,你到底长没长眼睛,你有本事,就让我死吧,为何把我折腾的半死不活,来,用电劈我啊,我真的好累,好苦。”他走到窗户面前,他母亲抱住年青人,说:“孩子,你别这样,妈妈真的很伤心。”
“妈,我不想活了。”年青人很痛苦。
“是妈对不住你,让你患这样的病,老天爷究竟我前世造了什么孽,要惩罚我的孩子,你惩罚我呀,让我来背负这一切吧。”母亲也流下了泪。
“妈,我的肚子很痛。”
“孩子,你躺下,睡一觉就没事了。”母亲擦了擦眼泪,和医生走出病房。
付海峰眼中也湿湿的,他想到远在千里的父母,知道儿子患可怕的病,他们会如何?他想以父母的善良,他们也恨不能自己背负这一切苦难,但自己真的忍心让他们背负吗?他们辛辛苦苦抚养自己二十几载,自己还没有报答,却把苦难转嫁于他们,这难道不自私吗?付海峰想,他一个人患病,受伤的不只是自己,还包括父母。他已经连累王琪和静雅了,让他们陪自己伤心与难过,他不想再牵连人了,包括父母。如果自己的病能有奇迹,他会感谢上天,再给他一次生命;如果没有,他也没什么抱怨了。
晚上,年青人又再寻思逆活的呼喊着,他撞着墙壁,母亲和护士也拉不住他。付海峰扯开他们,对年青人说:“让他去死吧,你以为你可怜吗?世上比你可怜人多着呢,他们或许少胳膊断腿,或许身患绝症无钱治疗,你比他们幸福多了。至少你的病还可以医治,那些没有希望医治的人是不是都要去死?”年青人一愣,停止了冲撞,蜷缩在墙角。付海峰走近他,抚摸着他的头,两人拥抱在一起,溢出了泪。
王琪在一家歌厅演出完,拿着100块的演出费走出了歌厅。他走到石拱桥,看着护城河奔流不息的河水,回想起自己和付海峰经常来这座石拱桥,看着护城河奔流不息的河水,一起排练的事。有一次,他爬上了栏杆,不小心坠入了护城河,河水很快就淹没了自己的身体,灌入口中,他拍打着河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付海峰跳入了护城河,游到自己的身边,他抓住了自己,但湍急的河水把他们送入了深潭。付海峰抱着自己往对岸游去,但很快又被河水冲了下来,两人陷入了深潭里面,水流冲击着他们的身体。他们陷入深潭,随着河水上下翻滚,死亡胁迫着他们。
他们的身躯一点一点被河水吞噬,桥上的人都以为他们活不了,但付海峰抓住了枝条,他顺着枝条往上攀。终于两人冒出了水面,他俩挂在树枝上,但仍没有摆脱死亡的威胁,树枝似承受不起他俩的重量要断裂。王琪说:“海峰,放下我吧,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不,王琪,我们不会死,等我休息一下,有力气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游过这片深潭了。”付海峰说。
“我们都没力气了,海峰,你的泳技比我好,你可以游过深潭的。”
“王琪,相信自己,来,抓住我的手,我们向对岸游去。”付海峰休息够了,坚定的说。
付海峰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他们逆着河水,向对岸游去。汹涌的河水再次把他们冲入深潭,但他们没有放弃。付海峰的手终于触到了河岸,他爬上了岸,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王琪拔出了水面。两兄弟得救了,他们喜极而泣。
此刻,王琪心里却很沉重,付海峰几次救了自己的命,可是这次他却被病魔击打,他怎能看着自己非兄弟却胜似兄弟的人离去。王琪俯瞰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他想自己的生命是付海峰解救的,他也应该去解救付海峰,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王琪做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为解救一名重病患者,请献出你的仁爱之心。他把牌子立在路边,把琴囊放在地上,拉着小提琴,如泣的弦音吸引了路人,他们纷纷掏出口袋里的零钱,丢在琴囊里。
付海峰刚输完液,躺在床上休息,忽然听到从小鹏病房里传出哭泣声,他内心痉挛一下,慌张的走到小鹏的病房。果然预想的事发生了,小鹏被蒙上白色的被单,上帝接走了他的天使。付海峰缓缓揭开被单,小鹏的脸上没有痛苦,有的是微笑,他终于得到了解脱,付海峰掩着面,无声的呜咽起来。小鹏的母亲给他一颗用纸折的心,她说:“小鹏要我交给你,他说凡事保持一颗感恩的心。”付海峰接过桃心,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