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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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朝阳初升,结界隔离了外面的世界,整个云宫里一点声音都无,直到卜元鼎发作剧痛难忍,白子画才醒转过来。
他咬着牙坐起,盘腿用所剩无几的灵力真气压制体内的毒素,好半天才勉强抑制住。
“湘儿……”
后知后觉发现正前方床榻上空无一人,昨夜躺在上头安睡的湘思不见了。
白子画神情微变,忙从入定用的蒲团上起身,跌跌撞撞的往房外走。
“湘儿!”
出得房门,他踉跄一下,脑袋昏昏沉沉,身子软绵绵使不上力气,看来能撑下去的日子不多了。
白子画粗喘几声,扶着走廊上的梁柱慢慢往前走,在整个云宫寻找湘思。
他查看了下云宫外围的结界,没有被入侵的情况,湘思应该没有出去。
“湘儿,你在哪?”
得知湘思还在云宫,白子画微微松了口气,扬声呼唤她。
这丫头没了情根后又变回以前那个天真无邪调皮难教的孩子了,自醒来后就没个安生,一天到晚在云宫里上蹿下跳,对什么都很好奇,不睡觉时总是缠着他问个不停。
也不知这会子又跑到哪里去了,白子画绕着云宫找了一圈都没见着她的人,最后来到了修建在湖泊上方的亭台里。
“湘儿,你再不出来,师父要生气了。”
无奈,只得如此出声,话音未落,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从湖里响起。
“师父,我在这里呢!”
随着这话,手里抱着条大鱼的湘思从湖中飞了上来,顶着满头水草扑到白子画脚边。
“师父你看,我抓到这个,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它一直用尾巴打我,我好生气就用牙齿咬它。师父,这个是不是可以吃的?”
她把手里的鱼捧到白子画面前给他看,还不高兴的嘟嘟嘴。
“……”
白子画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手一挥把那条惨遭牙口的鱼送回湖里,再板着脸告诉她:“修行之人不能沾染荤腥,那是不能吃的东西。”
“师父说的对,它好难吃,滑滑的硬硬的,咬起来差点磕了我的牙。”
湘思说着,张开嘴露出牙齿,指着不慎被鱼鳞划破的地方给白子画看。
“你弄伤了自己?”
一见着伤口,白子画便沉了脸,一把拉起她回房。
到了房里,他取来干净的衣衫给她,闭着眼帮她换下湿透的衣衫,而后领着她到桌边坐下。
“张嘴。”
他轻语,她乖乖张嘴,任由他为她上药。
似曾相识的情形,在绝情殿那次,也是这样为她上药,她还傻乎乎的含住他的手指,害他心跳如雷,整个人都不大好。
原来,回忆过往,他早不知不觉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师父,我不疼,你不要皱眉。”
湘思倏地抬手抚向他的额头,微凉的指尖拉回了他的思绪。
“别动。”
白子画定一定心神,为她擦拭好药膏,再一根根取下她发上的水草,解开发髻用梳子梳理,像那次在客栈一般,往梳子里注入灵力,每梳理一下,便蒸发一些发上的水汽。
“以后不准去湖里。”
“可是我肚子饿饿……”
湘思扁扁嘴,可怜兮兮的望着镜子里的白子画。
“师父今日会教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
白子画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她。
……
之后的几日里,白子画教给湘思许多生存下去的必需技能,等她学的差不多了,他的身子骨也到了最坏的阶段。
他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白子画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醒,万幸的是湘思没有情根,不曾留意到他的异样,仍旧每天开开心心在云宫里玩耍,常常绕着云宫的走廊来回跑来跑去,就是这么简单的游戏,她也玩得不亦乐乎不知疲倦。
可是他很担心,担心他死后,她会觉得孤单寂寞。
“湘儿,过来。”
他对她招手。
“师父!”
湘思停下跑步,飞奔着扑到白子画怀里,脑袋在他怀里蹭一蹭。
“湘儿乖,师父今日教你御剑飞行。”
白子画爱怜地拍拍她的肩膀,唤出横霜剑,抱着她跳上去,缓缓升到半空中,绕着那棵巨大的桃花树飞了起来。
“师父!好好玩啊!”
湘思觉得很新奇,高兴的大叫。
白子画弯了弯唇,与第一次教她御剑时一样,耐心的带着她飞行,在耳边轻声细语教她如何才能御剑飞行。
桃花树上系着不少白色的绸带,两人飞行时,总会有绸带随着他们一起翩飞。
“湘儿,师父就像这些白绸,它飞,师父也飞,知道了吗?”
白子画带着湘思,一圈又一圈飞着。
“师父是白绸?”
湘思不太能理解白子画的话,便把他的话转换成自己能理解的意思。
“对,师父就是这些白绸。”
白子画就是要她这么理解,他不停重复这件事,一直到他问她师父是什么,她回答是白绸,才欣慰的带她下去。
卜元鼎之毒已到极限,他撑不下去了。
弥留之际,他强撑着身子带湘思绕着桃花树飞行,直到身体里的灵力真气全部散尽,温柔的在她发上落下一吻,随后化作万千流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师父,桃花好香哦~”
湘思还不知道身后的白子画已灰飞烟灭,桃树上系着的白绸正陪伴着她。
她永远也不会觉得白子画离开她了,因为桃树上的白绸永远都在。
这样就好,她在云宫里无忧无虑的活着,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
而白子画对湘思的爱,大概是那么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