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皇宫,御书房。
批阅了一个多时辰奏折的三十七岁大燕皇帝独孤夜从奏折中抬起头,眉头拢成了结。
这一个多时辰里,他就看到了六个奏请复立太子的折子
半个月前,皇帝生了一场大病上吐下泻、身体虚弱得气息奄奄
朝堂与后宫皆人心慌慌,怕皇帝就此大行而去,继而帝位之争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所幸,在太医的药方治疗与皇后和几位娘娘的悉心侍疾之下,皇帝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身体慢慢也恢复中只是在大病期间,独孤夜下了一道令人震惊的旨意废太子就是因为这道圣旨,才使得众人不安。
太子独孤远是皇后所生的嫡出皇子,但他并不是独孤夜的长子。他虽是嫡出,排行却是第三,今年才七岁。之所以庶子年长于嫡子,是因为司皇后在三皇子之前也曾有孕,却在怀胎五六个月时流产,之后便一直无孕。皇帝需要子嗣来稳定臣子与百姓的心,所以就给几位妃妾“开了恩”。
独孤夜不是个重欲的帝王,他每月去后宫临幸的次数也很少。登基十一年,仅选秀两次充盈后宫,每次入宫为妃的女子不足十人。所以,皇帝的后宫还算“安宁”。
这次病中废了太子,独孤夜承认是自己糊涂了病中他心绪不宁、脾气暴躁,又有平日的寵妃在旁说些影射皇后与太子的流言蜚语,他就
“启禀皇上,凤宫辽女官求见。”内侍周棋在御书房外躬身道。
独孤夜放下朱砂笔,淡声道:“让她进来。”
辽沐儿是他还是陈王时就特意安排到皇后身边的自己人,本应在几年前便该给她找个不错的男人指了婚。但辽沐儿坚称不想嫁人,要永远留在宫中服侍司皇后独孤夜不想勉强她,便让司皇后偶尔探一探辽沐儿,如果她有了想嫁的心思,年纪多大了都不是问题,他一定给她寻一个“如意郎君”
辽女官垂首进了御书房,规矩的行过礼后依旧低着头道:“启禀皇上,六日前皇后娘娘突然觉得胸闷不适,还咳出了血丝。请太医把过脉,却也无法确诊是何病症,只能开些清肺的汤药喝着。可如今,皇后娘娘的病不见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趋势,还请皇上定夺”
司皇后病了独孤夜的眉头又紧了紧
皇后病了六天,他这个皇帝今天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竟没有一个禀报上来的
独孤夜冷冷的视线投向站立在一旁的何宝权,这个内侍大总管不可能不知道吧
何宝权被皇帝看得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赶紧上前躬着身腰解释道:“启禀皇上,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皇后娘娘病了的事是奴婢失察,请皇上降罪”
说完,何宝权撩袍跪了下来。
独孤夜抿紧薄唇未语,表情依旧是冷冷的。
辽沐儿瞥了一眼何宝权,眼中有着几丝嘲讽。
何宝权是绝对忠心于皇帝的宫人,但他同时也是个歼滑的奴才这几年林贵妃越发得皇帝的寵爱,何宝权的眼里恐怕只有林贵妃、没有司皇后了
凤宫请了太医几次、也派内侍去太医院药局拿药,这些怎么可能瞒得过何宝权这个在宫中耳目众多的大总管但他说是今天才知道司皇后生病,就是明晃晃的欺君作为一个忠心的内侍却“欺骗”皇帝,原因就是他主子的所作所为和态度令他觉得司皇后生病并非什么“重要之事”
“辽女官,连太医都诊治不好的病,你让朕定夺什么”独孤夜望着辽沐儿沉声问道。
辽沐儿翘了翘唇角,语气恭敬地道:“皇上,奴婢是您挑选、安排在司皇后身边的人。如今皇后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奴婢有些不知所措。奴婢口中的定夺,并非请皇上为皇后娘娘定夺什么,而是请您教教奴婢该如何做”
嘶何宝权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瞥向辽女官站着的方向,却只看到华丽的粉色洒花裙摆与梁绣布的鞋头。
辽女官这话说得“无情”了些不但说得她自己“无情”,连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被她说得“无情”了
向皇帝请教该如何做难道她想问皇帝:是趁机让司皇后升天还是全力救治啊
独孤夜也被辽沐儿的话惊到,随后就是怒火冲天
“混帐什么叫让朕教你怎么做你的脑子里想的什么龌龊”独孤夜磨牙痛骂辽沐儿道,“辽女官,朕劝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一再挑战朕对你的忍耐”
早在司皇后失去第一个孩子之后,辽沐儿就开始脱离独孤夜的掌控
之前辽沐儿是性子跳脱,可无论她怎么耍怪,面对独孤夜时还是尊敬、畏惧多一些可最近六七年,辽沐儿面见皇帝时说话总会夹枪带棒,颇有不敬之意
辽沐儿听皇帝斥骂自己,便提裙跪了下来。
“奴婢不敢,请皇上恕罪。”语气平淡得根本毫无悔意
思及自己在陈国为王时,辽佐相对自己的诸多扶持与相护,独孤夜咬咬牙将被辽沐儿的不敬勾起的怒火压了下去
“皇后生病这么大的事,你们这些奴才竟也敢隐瞒朕这么久每人罚俸半年,稍后一人领十板子”独孤夜怒道
何宝权心里叫苦,自己这招谁惹谁了纯属吃瓜落啊
“皇上,奴婢有一请。”辽沐儿抬起头、面色严肃地道,“请皇上将这十板子的惩罚延到皇后娘娘病愈后再罚。因为自从春晓死后,现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没什么得力的宫人服侍着,若是奴婢再被罚得起不来服侍,恐怕娘娘这病”
独孤夜心烦意乱的抬手阻止辽沐儿说下去,冷声道:“好,就留到皇后病愈后再罚”
何宝权翻了翻眼睛,心中暗想:这辽女官真是害人不浅
既然已经知道皇后生了病,独孤夜便不能置之不理。次日下了朝,他便直接去了凤宫。
凤宫是大燕历代皇后所居的宫殿。如果说男人们都对龙椅充满野心,那后宫女人们就都对凤宫的凤座向往不已
“臣妾参见皇上。”面色微微泛着黄白病色的司洛芸由宫女扶着向进来的皇帝行了礼。
“皇后请起。”独孤夜虚抬了一下手,皱眉看着司皇后。
算一算,自己病愈也不过七八天。从太医宣布皇帝病症已除后,司皇后便不再去泰德殿继续侍疾了,全权交由恭妃与林贵妃等人服侍。
只是七八天不见而已,司皇后竟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身上那套宫装穿在她的身上宽大了许多。
“到底是惊动了皇上,是臣妾的不是了。”落座后,司洛芸谦卑地道。
看着司皇后疏离客气地模样,独孤夜心中又烦躁起来
他们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他喜欢她的纯真良善,她也对他充满了信任与依赖。在他从陈王变为太子、再从太子登基为帝这段时间里,他们夫妻互相扶持、互相安慰
“皇后,你是朕的嫡妻。嫡妻生病,丈夫岂有不知的道理”独孤夜沉着脸不悦地道,“你竟让宫人刻意隐瞒,实在不该”
听到皇帝因为自己隐瞒生病的事而不高兴的话,司洛芸抿唇笑了笑。
这并不是因为皇帝“关心”而高兴、感动的笑,这笑有些过于云淡风轻。
“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恕罪。”司洛芸开口道,“只是皇上刚刚病愈没多久,又整日忙于国事。臣妾是怕扰了您做正事,另也是怕皇上您过来时再过了病气给您。”
这证明皇后是担心他的身体,才让人把生病的事隐瞒下来。而且她还料想到皇帝会到凤宫来探望这样的想法令独孤夜很是受用,心情也好了一些。
环视了一下殿内,独孤夜没有看到嫡子独孤远。
太子还得是嫡出才安臣民的心也是争议最小的选择所以,独孤夜昨晚就想过了,要复立独孤远为太子
“远儿去了哪里母后生病,他竟不在身边侍疾”独孤夜故意拉长脸沉声地问道。
司洛芸的心猛的一跳,抬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猜不出他是真的生气没看到独孤远在凤宫侍疾,还只是借题发挥
皇帝在病中废了太子,司洛芸说不气不怒是虚伪可气了、怒了又能怎么样
父亲与庶兄扶持的是寵妃的庶妹恭妃恭妃也为皇帝诞下一子,今年已经五岁了自己的远儿当不了太子,司家还可以将赌注押在四皇子独孤庭的身上
“臣妾怕过了病气给远儿,就命他这阵子不要到凤宫请安了。”司洛芸替儿子辩解道。
皇子五岁起就移出生母所居的宫殿,搬入专门为皇子们准备的宫殿中去。那些宫殿离内宫有段距离,免得皇子们年龄越来越大,出宫开府前在宫中走动时冲撞了皇帝的妃妾。
“嗯。”独孤夜点点头,他刚才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提起独孤远而已,“朕生病时废掉了远儿的太子之位,如今大臣们纷纷上奏折恳请朕复立太子。”
司洛芸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一些,皇帝突然提起“复立太子”的事是为了什么难道想重新把远儿扶上太子之位就因为这是臣民之心所向
番外以主、配角的前世与今生两个视角来写。除了皇帝有前世记忆外,其他人都没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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