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动,云殇端坐房内,似乎在等什么,唇边笑意清浅,眸色深浅不一。
外头安静得很,若一根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清晰的落水之音,伴随着一声女子的轻叹,“午夜梦回却还能安枕如斯,殊不知地府冥,何其冷意阵阵。”
白素雪突然从床榻上坐起身子,“谁?”
“追魂索命人。”冰凉的声音,熟悉的声音。
“千寻?”白素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当下一愣,“你到底是谁?这般装神弄鬼,打量着蒙骗谁?”
“蒙骗?”千寻冷笑两声,伸手点燃了蜡烛,“骗你作甚,不过想带着你一起走罢!你这十三王妃也算是做到头了。”
音落,白素雪失声惊叫。
一张圆桌,坐着面色惨白的丞相府三小姐白素清,刚刚死去不久的侧王妃沐素素。三人与千寻一道合桌而坐,一人一茶,却各个面无血色,容无表情。
白素清回眸时,脸上的眼珠“吧嗒”落下,黑漆漆的眼眶盯着床榻上差点厥过去的白素雪,嘴咧开一种诡谲的弧度,似笑非笑却让人惊怖到了骨子里。怨的声音低低的吐出,“姐姐,我来找你了。”
“啊啊啊,你们、你们……”白素雪脸上的五官已经拧到了一处。
如果说看见千寻一人,那是千寻诈死,但是看到白素清和沐素素,白素雪已经无法再淡定。俗话说:不怕杀人,只怕有鬼,估计就是这副模样。
沐素素铁青的面色,因为中毒而黑得发的唇微微颤抖,发出低低的冥音,“王妃,你害的我好苦。我本已残缺,奈何你还不肯放过我。我死得不甘心,不甘心啊……”
白素雪浑身颤抖的窝在墙角,原本空洞的眸子,此刻只有惊悚过后的涣散,“不不不,不是我杀你们的,不是我不是我……”
千寻冷笑两声,“不是你还有谁?”
一阵冷风吹过,烛光摇曳,微弱的黄光之下,三个人的面色一致惨白如纸,白素清满脸的污秽,沐素素一脸的冰冷铁青,而千寻亦是容色僵硬。坑讽长号。
“你利用海棠得到了鹤丹,约白素清去花园,骗她喝下了毒茶。可是你没想到,她回去之后却被人勒死,原本可以当做自尽的事情忽然就变了模样。我当时故意说是被人勒死,而没说三小姐被毒死,让你放松了戒备。”千寻阴冷的扭头,床榻上的白素雪花颜失色,连叫都叫不出声。
白素清低低的哭着,暗哑的声音时断时续,“姐姐,我不曾害你,何以你要害我……”
白素雪面容狰狞得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又哭又笑的模样比鬼魅更可怕,“我是嫡女,为何要你占了风头。你明知我心许王爷,却还要跟我抢,你不死我何以上位?王妃之位是我的,王爷也是我的,你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跟我抢?”
“那我呢?”沐素素眼中留着血泪,“我不争不抢,你为何连我都要杀?你掐着我的咽喉,灌我喝下毒药,你好狠的心!好狠啊!”
白素雪哭得越发厉害,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不能让你告诉王爷,王爷那么对千寻,有眼睛的人都看见。我是王妃,我的男人凭什么心系别的女人?我拿自己的命去换王爷的真心相对,难道错了吗?”
“你故意让我踩你的衣角,故意摔下马车,其实只是想借贵妃和相府的手除去我。可是你没想到他们顾及我锦衣卫的身份,又有王爷斡旋,你没了办法就装瞎子。那次在荷池你本来就想我死,沐素素看得一清二楚,所以那天晚上当沐素素找你的时候,你就动了杀心。”
千寻一步一顿走向床前,眼底的光如刀锐利。
“你别过来!”白素雪颤抖得惊呼,“秋棠……海棠,来人!来人!”
“别叫了姐姐,地府的门已经打开,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白素清站了起来,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不断淌着浑浊的液体,“姐姐,跟我们走吧!”
沐素素也站了起来,黑漆漆的唇笑得冷入骨髓,“王妃,走吧!”
“不不不,我怎么可以死!我是十三王妃,你们滚!滚出去!不要来找我!”白素雪几近崩溃的嘶喊着,双目通红如血,死死攥着被单,恨不能抠出血来。
“阎王说,找不到杀死我们的凶手,就无法进入轮回,只能在人间飘荡。”白素清呜咽的哭,“你好狠啊,连我们的尸身都不放过,竟然让人烧了义庄。如今我们没了尸体,魂魄又不能轮回,只好缠着你带你一起走……是你逼我们的……”
白素雪拼命的拿枕头挡着,“是我杀了你们,你们可以滚了,滚出去!滚出去!是我杀的,你们都是我杀的,你们不死我怎么能得到王爷?你们走吧,求求你们别再缠着我……”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大批的锦衣卫冲进来,惊得白素雪尖叫着晕厥过去。
“大人?”赤魅跪在那里。
“收拾一下。”千寻冷了眉头,抬头正好迎上云殇温润的笑脸。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她的刘海,“没事吧?”
“是。”千寻看了身后的白素清与沐素素一眼,二人摘下了脸上的皮面。
“绿萼有罪!”
“海棠罪该万死!”
千寻轻轻吐出一口气,“等到白素雪醒来,千寻会告诉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音落,她又朝着绿萼与海棠道,“你们跟着我,寸步不离。”
她太了解楼止言出必践的性子,如今唯有让绿萼与海棠跟着自己,才能暂时保证她们的周全。
今夜的十三王府,注定不会平静。
白素雪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丢在正厅里,周围站着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云殇端坐在上,不动声色的饮茶。
千寻飞鱼服绣春刀,眉目微垂的坐在一旁,身后站着海棠与绿萼。
如此阵仗,白素雪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眸色一沉,眼中的精光随即散去,恢复了最初的空洞,“海棠?秋棠,你们在哪?我现在在哪?”
“有意思吗?”千寻冷笑两声,“白素雪,事情都败露了还在这里装无辜,你这脸皮还真够厚的。”
“阿寻?是阿寻吗?”白素雪低低的哭着,“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做过,阿寻,若你要索命就来索我的命,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你!”绿萼险些拔刀。
千寻依旧云淡风轻,挑眉看着云殇。
云殇低头嗤笑一声,“本王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不必装了。”
音落,千寻看见白素雪的身子,明显的僵直了一下,而后眼底的光慢慢的聚拢。
“你们既然怀疑是我,那我无话可说。只是王爷,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忍心如此伤我?好歹我也是你的王妃,是这十三王妃的女主人,你便如此绝情?”白素雪一扫方才的娇弱,坐在地上容颜失色。
云殇的指尖夹着茶杯盖,寂静的房间内听得盖子与杯口轻轻碰撞的声音。所有人都在等云殇的表态,他却容颜不改,依旧笑若清风,“本王与你从未有过情,何来的绝情二字?何况所谓的一夜夫妻百日恩,旁人不懂,你还不懂吗?”
白素雪垂下眉睫,“你始终不肯碰我,是因为千寻?”
“知道还问,不是自取其辱吗?”云殇不动声色的饮茶。
千寻骤然扭头望着云殇,心里稍稍一颤,却没有开口。
“你自诩情深,那沐素素又是怎么回事?王爷,你是男人,高高在上难道要为千寻耽误一生?”白素雪眸色微恙。
“反间计对本王没用。”云殇睨了她一眼,口吻依旧淡淡的。
白素雪愣住,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云殇。一贯的温润如玉,何尝不是为了掩藏那颗难以捉摸的心?一贯的云淡风轻,莫不是为了掩饰深不可测的算计?
那一刻,千寻看见白素雪止不住颤抖的身子,还有怨毒的眼神。
“没有证据,就算我承认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也没有用!”白素雪死咬着不松口。
“要证据是吗?”千寻冷笑两声,“海棠,你来告诉王妃,证据在哪?”
海棠上前一步,与白素雪对视一眼。四目相对,多少眸色厮杀。
“海棠,你敢背叛我!”白素雪拼命的起身想要冲过来。
一侧的锦衣卫随即上前,二话不说就将白素雪按倒在地。她骂骂咧咧的模样,血红的眸子,恨不能将千寻撕裂。
“良禽择木而栖,小姐,你怪不得我。”海棠跪在云殇跟前,“是小姐让奴婢炼制了毒药鹤丹,而后骗出了二小姐,在花园里给二小姐下毒。此后侧王妃威胁小姐,要与小姐平妻,否则就将小姐假意摔下马车嫁祸百户长,并且装瞎害百户长落水之事告知王爷。小姐一怒之下将毒药灌进了侧王妃的嘴里,直接毒死了侧王妃。”
“一面之词,证据呢?证据何在?”白素雪失声叫喊,活脱脱一个疯妇。
千寻冷笑,“要证据吗?”眸色一沉,击掌冷喝,“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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