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云祁冷了眸,黑暗中那张笑面佛一般的臉,慢慢溢出一丝冷。“老十三坐不住了?怕受牵连?还是他觉得,此刻有了足够的把握,能威胁到本王?”
荒原也不作声,只是不慌不忙的坐下。
云祁冷笑两声,“本王再不济,还有个陌上无双。”
“咱家主子今日让属下过来,是要交给王爷一样東西!”荒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见状,云祁急忙掌灯。
微弱的灯光下,他看见了兰大将军府的戳印。还有兰辅國的亲笔字迹。
“兰家竟然肯?”云祁蹙眉,拿着书信端详了良久,也没有拆开。一直用狐疑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荒原,“老十三这次怎么下了血本?连兰家也敢搭进來。”
“皇长孙之事,十三王爷难辞其咎,跟五王爷可谓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王爺出了事,哪日咬出十三王府,岂非得不偿失。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愿不愿意就看王爷的意思,成与不成就看老天爷的。”荒原不紧不慢的说着。
闻言,云祁还是犹豫。
畢竟云殇的心思,并非人人都能猜得出来。
但……荒原所言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如今鄂倍淙被抓,千寻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避开云铎。在东宫悄然动手。分明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突审鄂倍淙,而后……他五皇子便岌岌可危。
进退两难。
生死一念间。
“王爷可以好好考虑,等着鄂倍淙招供,这东宫的锦衣卫就会立刻动手。属下倒想知道这陌上无双,赶不赶得及来救王爷?”荒原起身,“别忘了,锦衣卫都指挥使楼止,可有先斩后奏之权!”
音落,云祁长长吐出一口气,到底还是打开了书信。
信中言明。太子久病难以继承纲常。皇长孙已殁,天朝如今唯有十三皇子与五皇子堪与继承大统。若是双方联手,一举夺宫,可共享天下,得半壁江山。只要能将兰家从边关调回,成大事之后不予剥夺兵权,便无所求。
“世上有如此便宜的事?”云祁盯着荒原。
荒原轻嗤,“亲笔书信,你若不信,可以去掖庭局找一些档案文集,对比对比。”
云祁蹙眉,冷哼两声,“江山共享,可能吗?一山尚且不容二虎,江山岂能有二主?”
“很简单,事成之后,王爷给个承诺便是。”荒原道。
“什么承诺?”云祁一怔。
荒原深吸一口气,“杀了楼止,留千寻。”
云祁突然笑得格外嘲讽,“想不到老十三还心心念念着那丫头?可知本王有今日,都是拜那丫头所赐?若不杀她,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十三王爷不求其他,连江山都可拱手相让,只要千寻一人。”荒原垂着眉目,“王爷若是连这都不肯,那就不必谈了,各安天命吧!”
“慢着!”云祁突然叫住转身欲走的荒原,“你以为本王会相信吗?老十三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会为了一介女子而放弃天下?出动兰家大军,甚至于冒着逼宫犯上的罪名,只是为了千寻?”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书信就在王爷手上,王爷信也好不信也罢。话,属下已经带到,如何答复,就看王爷您有多少诚意。”荒原抱着鸠摩剑,抬步往外走。
“一封书信,何以为信?”云祁是个极为小心的人,否则不会小心至此。
若非千寻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让陌上无双坏了大事,绝对不会是如今的场面。
陌上无双太过于紧张千寻,一心要抓住千寻,使得春风得意宫和天衣教都暴露在楼止面前,最终被锦衣卫屠戮得所剩无几。
再加上那上官燕的背叛……
如今云祁手中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让他跟锦衣卫抗衡,但如果有兰家支援,那这最后的困兽之搏,也未尝不可。
一朝君临天下,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一声万岁金安,脚下不知踩了多少人的鲜血。
“白纸黑字都给了王爷,难道还不能让王爷信任?”荒原冷笑,“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说了,告辞!”
“好!”云祁掷地有声,“什么时候?”
“王爷觉得鄂倍淙能扛多久?”荒原道,“锦衣卫刑狱,三百六十六道刑罚,他能熬过多少?”
云祁不做声,只是冷了眉心。
“明夜子时。”音落,荒原已经消失无踪。
子时,果然是极好的。
明夜!
一朝定胜负。
只是明日,世事多变数,谁知道明日会是什么样子!
鄂倍淙,到底能挨得住多久,尚未可知。
当日那白发老鬼,终归是没能熬住,若不是绿萼灭口,云祁的身份早已暴露。
所以今日……
云祁只会更加焦躁,多年的累积的力量,蓄势待发,能不激动吗?想到那高高在上的赤金龙椅,谁还能淡定?
握着书信,这将是最后扣住云殇的命脉。
一朝天下定,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祁冷笑两声,望着手中的书信,笑得阴冷诡谲。
只是,千寻并未出宫,事实上,也容不得她出宫。只是进出东宫这么一会的时间,宫禁内外所有的防卫都换了模样。如今全部都是御林军统领胡毅的人,一个个严阵以待,看样子是有所异动。
站在宫门口,千寻被拦了下来。
“放肆,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夫人吗?”上官燕怒斥。呆共丽血。
胡毅缓步而来,仿佛早有所准备,“夫人得罪了。现下宵禁,宫门该下钥了,您怕是出不去的。碧月里已经准备妥当,还望夫人暂且休憩一夜。”
上官燕刚要开口,却被千寻按住了手。
千寻眸色微恙,“你确定指挥使会允准?”
“指挥使大人那边会有人去通知一声。”胡毅皮笑肉不笑。
上官燕扭头望着千寻,“少主?”
“好!”千寻颔首,“那我便留下来。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玩什么花样!”
所幸鄂倍淙快一步被送出宫,如今大抵在送去锦衣卫的路上。
有上官燕在,千寻要闯宫自然也是容易的,但是……留人有意,她又何必驳人美意?宫中之人私下里都知道,胡毅其实是云殇的人。早年在宫中行走,暗地里也确实帮过千寻几次。但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想不到胡毅如今却被云殇派上了大用场。
御林军统领都出动了,只怕这宫禁,要变天了。
千寻不挣扎,也不让手底下的人反抗,只是领着身后的一队锦衣卫去了碧月。
碧月外锦衣卫严防死守,墙外是御林军的团团围困。
安然躺在床榻上,千寻不骄不躁,好似回了家一般毫无危机感。上官燕却在窗口站了良久,眸光利利。
“少主安心睡觉便是,燕儿守着,绝不会教任何人对少主不利。”上官燕握紧手中的血蔷薇,严阵以待。
千寻却不以为然,“他们要对付的不是我,留下我大抵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上官燕蹙眉,“少主在说什么?何以燕儿听不懂?”
“我问你,今夜何以宫闱动?”千寻坐在床沿,含笑望着上官燕。
听得这话,上官燕便道,“是因为咱们抓了鄂倍淙?”
“你还不笨。”千寻道,“我们这头抓人,他们那头就开始行动。这意味着什么知道吗?”
上官燕低冷的吐出两个字,“逼宫。”
“自古帝王多薄情,皇家子嗣为了皇位,屠戮无数。五王爷想来也是冲着皇位去的,如今大抵跟十三王府不清不楚,一旦我们将秘密揭露,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被动。五王爷处心积虑那么久,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到手的一切都化为泡影?”千寻冷了眸。
如此一说,上官燕越发焦灼,“既然少主心知肚明,为何还要留下来?岂非更加危险?”
“我都说,他们留下我不是为了对付我,只是不想让楼止插手!”千寻望着明灭不定的烛光,羽睫微微垂下,他若是得知自己被留下,又会有怎样的举动?
“可能吗?”上官燕摇头。
楼止的性子谁人不知,怎么可能受人威胁?
然则……千寻如今有了身孕,上官燕是看着楼止对千寻百般宠溺,如此……
千寻撇撇嘴,“不可能。”
上官燕一怔,“既然明知不可能,为何他们还要这么做?”
“若我想得没错,应该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更或者只是逢场作戏,给那些个傻子呆子瞎子看。”千寻说得讳莫如深。
“给谁看?”上官燕摇头,脑子里转不过弯。
千寻莞尔,“明天就知道了。”
“那……姑爷今夜……”上官燕蹙眉,这宫闱就算安插再多的守卫,只怕也挡不住楼止。楼止会漏夜赶赴来救少主吗?还是……任由少主被当做诱饵和威胁,强制留在宫中。
指尖轻轻敲击着床前,千寻赤着脚踢自己的靴子,“这世上除了阴曹地府,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只有他愿不愿意,别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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