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庆东回到A市后连日泡在会议室开会,期间郑桐说已联系好吴庆南,不过吴庆南只是直接打来电话,口气强硬地说不同意融资,根本不给吴庆东说话机会就挂了电话,吴庆东强忍着才没把手机扔出去,事后他让吴庆南办公室的小秘书盯着,只要见他来公司就给他打电话,可是一连几天,吴庆南还是不见踪影,象人间蒸发。
这一天吴庆东回到多日不曾踏足的办公室,已是傍晚时分,市场部的人早已把这次J市之行的总结报告放在他办公桌上,他翻了翻,看完所有大小标题,无意中看到最后一页对方团队的简介,他淡淡扫过其中一个女人名字,就把报告放到一边。他又翻看研发部送来的工作报告,刚看完第一页,市场部总经理卢启明带着一个小助理敲门走进来。
“老卢,这许继平是什么人?”吴庆东指着结尾署名。
卢启明凑过去看了看,“是周工从分公司调上来的,我听说进分公司之前在一个锂电池小厂实习过,挺爱钻的。”
“写得不错,动脑子了,周工很有眼光。”吴庆东拍拍报告,放回桌上。
卢启明简单向他汇报这几天的外联情况。
“这么说,证监局那里还是没消息?”
“是,我听刘总的意思,要不要考虑下买壳?”
吴庆东沉吟,“不能坐以待毙,走IPO不行,就买壳试试,以前刘总提到的那几家公司,一会儿吃完饭再商量商量。”
“好。”卢启明一边答应一边吩咐助理小张备车和定饭店包间,这时吴庆南手下的小秘书气喘吁吁地直接跑来了,“吴董,吴总在他休息室!”
吴庆东一听疾步走出办公室,电梯也不坐直接跑下楼梯,卢启明想了想带着小张紧跟其后,三人来到楼下吴庆南的休息室,敲了半天门没见动静,吴庆东直接转动把手,竟然开了,他一步跨进去,卢启明对小张使个眼色,轻轻掩上门,两人等在门外。
休息室很大,里间是卧房,外间摆着沙发茶几,茶几上堆满了烟、酒杯和几个空酒瓶,满屋子都是混合的烟酒味,吴庆东看看瘫坐在沙发上的人,“怎么着,你这是打算把自己葬这儿?”
“回去也是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吴庆南抬头看他。
吴庆东犹豫了一下,问道:“陈嫣还是不肯回来?”
“你这是看我笑话?”吴庆南眉头一挑,语气不善。
吴庆东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家里的事处理不好,公司的事也不管了?”
“怎么可能?老泰山已答应把股份赠与陈嫣,你说,如果再发起投票,咱俩谁的胜算大一些?”吴庆南冷笑。
吴庆东本想极有可能说服陈孝谦,不防背后吴庆南又搞暗度陈仓,他努力控制情绪,“庆南,你怎么目光这么短浅,国家都在搞核电了,我们还只是做些电子电缆,竞标又竞争不过国企,再不找出路,庆扬只能走向末路。”
吴庆南阴郁地看着他:“我们分开干吧,你搞你的新产业,我守我的……”
吴庆东完全没料到这茬,烦躁地打断他,“分开你就能改变局势?抱着老家底,你只能坐吃山空!”
“或者……”他看着吴庆男的眼睛,直接坐到他对面沙发上,“你根本不是不想转型,你只是不满我坐董事长这位子。”
吴庆南盯着他,伸手指了指,“对,你是我哥,你永远压我一头,不论是公司,还是……陈嫣。”他又拿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和陈嫣根本没什么!”吴庆东打断他,“庆南,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始终都是兄弟。”他诚恳地说。
“兄弟?是,从小你就比我成绩好,爸在世的时候,对你寄以厚望,他送你出国读管理,却让我在国内读法律,我什么都不如你……”吴庆南说着,声音低下来,他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吴庆东观察他片刻,见没动静,走过去试探着摇他肩膀,“庆南,起来。”见他不动,又拍了一下,“喝不了就别喝,还喝这么多,起来,要睡回家睡去。”
“滚蛋。”吴庆南手一挥打开他的手。
吴庆东看着他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又慢慢坐回沙发上,“庆南,其实你误会咱爸了,他让你读法律,是想让你更加接地气,他是希望咱们两兄弟能联手一起把庆扬做下去。”
靠在沙发上的吴庆南眼睛半睁半闭,似乎毫无反应。
吴庆东犹豫了一下,艰涩言道:“其实我不介意这个位子,不管谁牵头,只要庆扬在你我兄弟手里,还不是一样?不过,我手底下那批人跟我这么多年了,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吴庆南掀起眼皮,好笑地看他,“此话当真?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谁都听命于你?谁都离不开你?够虚伪。”
吴庆东沉默了,半晌他站起身,“行了,我送你回去。”他走过去想扶起吴庆南,吴庆南挣开他,晃悠着站起身走向门口,吴庆东顿了一下,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休息室。
卢启明见兄弟俩出来,忙带着小张说去开车。
路上,小张担忧地低声问卢启明:“卢总,这是要分家还是要易主?吴董刚才的话当真吗?如果换吴总当家,恐怕……”
“不该问的别问……”卢启明闷声掐灭刚点的烟,“问了也没用。”
二人去车库开了车出来,卢启明下车打开后座车门,等吴庆东和吴庆南上车后,上了副座。
“老板,去哪儿?”卢启明问。
“先把吴总送回去。”吴庆东按了按太阳穴。
“吴董,送去哪里?”小张追问。
“想回哪儿?”吴庆东转过头,吴庆南靠在车窗上不吭声,象是睡着了。
吴庆东思索片刻,“去陈总家。”
一行人驶向陈孝谦家,一路上四人都不说话,车里气氛煞是沉闷,只有卢启明低声打了几个电话,到了目的地,吴庆东把吴庆南扶下车,卢启明和小张等在院门外。
进到陈家,陈孝谦不在,家里的阿姨说是找人遛弯下棋去了。陈嫣也不在,不知去哪儿了。吴庆东把吴庆南扶到客房安置在床上,并叫阿姨煮醒酒茶,嘱咐她看着他,安排完,他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给陈嫣打电话,打了几次却是对方关机。
等在门口的卢启明与小张无聊地坐在车里,“吴董真够累的……”小张感叹,卢启明斜他一眼,“老板的家事少议论。”
小张干笑几声,“哎,那是谁?”他指了指窗外。
只见远处开过来一辆半旧的车,停到他们前面,车里先下来一个女人,又见她从车里扶出另外一个女人,赫然是吴总的太太——陈嫣。两个年轻女人走在一起,容貌各有千秋,只不过陈嫣此时明显是一副醉态,嘴里翻来覆去不知再说什么。
“卢总,这夫妻俩一起喝醉,也是少见……”小张笑,见卢启明脸色不虞,又急忙住了口。
卢启明不吭声,只好奇地打量那个陌生女人,女人身材窈窕,五官清秀,一头长发。
宁俐扶着陈嫣走进陈家院门,吴庆东闻声走出来。
陈嫣一见吴庆东就上下打量,“咦,这人不错,是我的菜,来,说来听听……”
吴庆东皱眉看她,“说什么?你又发什么疯?”
陈嫣醉态可掬,“尺寸,持久度,有胸肌吗?腹肌有几块?”俨然还是刚才夜店里那一套。
吴庆东极力克制,“陈嫣,看看自己,还像个女人吗?”
宁俐一旁冷眼看着他俩逗闷子,只觉得这男的看上去有点眼熟,刚要说话,陈嫣已提高声量,“你别以为我醉了,我没醉!吴庆东,你不是一直不接我电话吗,怎么这会儿追到我家里来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爸的投票权……”她说着话身体突然软下去。
宁俐还没反应过来,吴庆东一步上前已扶住陈嫣,把她扶进客厅,宁俐犹豫了一下,跟着走进去,吴庆东把陈嫣扶到沙发上坐定。
陈嫣看看吴庆东扶着自己的健壮手臂,“对,把姑奶奶伺候好了,我爸那点股权我全投你……”
吴庆东一把甩开她,“你他妈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陈嫣愣了愣,声音马上尖起来,“吴庆东,你就是个懦夫!你他妈就是混蛋!”
“我再混蛋,也没你们俩混蛋!”吴庆东火气噌噌地往上冒,眼里火星四溅,连日来奔波劳累,憋闷烦忧齐齐涌上心头。
陈嫣没料到他会突然发这么大火,“庆东,你别这么厉害,别这样……”她的身体在慢慢下滑。
吴庆东压抑着怒火,犹豫着想扶起她,又觉得不妥,他左右望望,“喂!你!”他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个人。
宁俐看了看四周,指指自己,探询地看着吴庆东。
“对,就是你,帮我扶她上楼。”吴庆东用力扯开衬衫衣领,气温不高,他却已出了一层薄汗。
宁俐笑了笑,不想和一个气昏头的人计较,走过去扶起陈嫣向楼上走去,陈嫣穿着高跟鞋,走楼梯不方便,整个身体几乎挂在宁俐身上,宁俐费力地拖着她往楼上挪。
吴庆东暗道一声麻烦,几步跨上楼梯扶起陈嫣另一条胳膊,他人高马大,扶着陈嫣象拎着小孩子,陈嫣不知是真醉假醉,马上歪到他身上,他忍耐着把她往宁俐这边推过来,宁俐瞥了他一眼,这个愤怒又有点狼狈的男人难道就是陈嫣“燃烧”的原因?此刻她的鼻端充斥着陈嫣的香水味,和这个男人身上隐约的汗味。
终于把陈嫣安置在她卧室的床上,两人下得楼来,吴庆东松了一口气,对宁俐略一点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女人还是自爱一点好,以后少带陈嫣出去胡混。”
宁俐讶然,继而冷笑,这人也太自大、太自以为是了,“吴庆东是吧,听好了,陈嫣我帮着送回来了,我和她并不熟,她的车还在雪夜,钥匙应该在她身上,你最好劝劝她,少去夜店,别让她吃亏。”
吴庆东愣住,疑惑地看她,“你是雪夜的服务员?”
宁俐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她微笑着,难得地骂了一句脏话,“我是你大爷。”
她转身走向大门。
吴庆东吃惊地看着她背影,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卢启明和小张等了半天不见吴庆东,只见刚才那个陌生女人快步走了出来,然后上车、倒车、转向,飞驰而去。卢启明和小张互相看了一眼,又坚持等了一分钟,卢启明看看手表,沉不住气了,招呼小张一起走进陈家。
一进院门,卢启明就看到吴庆东站在大门口,脸色铁青。他小心问道:“老板,一会儿的会还开吗?要不我给刘总打个电话让他再等等?”
“这都几点了,开什么开!”吴庆东被一晚上的糟心事弄得烦躁难捱,心说这两口子就是合伙消遣我!继而又想起来,他冷声问道:“刚才那女的是谁?”
卢启明茫然,片刻反应过来,“老板,那女的……还真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