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婆婆的小脚特别的好玩,天气好的时候,婆婆会端来一大盆热水,然后解下厚厚的缠脚布,这时候,我们会有多远跑得多远,一来了,是因为她的缠脚布真的是很臭,二来了,她会找我们要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是大家都有的,可是,又没有一个人那么地愿意的事儿。
这不,婆婆已经洗好了脚了,她看到我们都跑了,就自顾自得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看我们还是不愿意拢身,她有一些无奈地开始剪脚趾甲了,她有一把十分锋利的剪刀,这是我爸爸专门为她准备的,因为婆婆的脚已经严重地变形了,脚趾甲有几个长到肉里面的,每剪一回,都要流好多的血,可是,不剪吧,脚疼得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我们也不是老跑,婆婆解长长的缠脚布的时候,我们会嫌臭跑开,可是,婆婆洗脚的时候我们又跑回来了,因为婆婆的小脚太怪了,这是怎么长出来的了,而且,我们洗脚的时候,脚从袜子里脱出的时候,并不像婆婆的小脚那样白生生的,就像是现在我们在市场上买的冰冻鸡一样的颜色一样,没有一点儿血色,而且,那种颜色一直到小腿上,就是在大热天,婆婆的小脚也是冰凉的,更不要说是寒冷的冬天了。
“婆婆,婆婆,你的脚怎么是这样的呀?”记得有一回我问她。
“好看嘛”婆婆一边揉着脚一边问道。
“不好看,像是一个怪物。”我实话实说。
“哈哈。。。。。。你还说不好看了,你都不晓得我遭了多大的孽呀,才裹了一双这么小的脚呀。”婆婆沉思在回忆中,好像有一点不相信我的话一样,她过细地左右打量着小脚,又说道“这么好看,你怎么会说不好看了。”
“没有我妈妈的脚好看。”我重申着我的看法。
“哈哈。。。。。在我们那时候呀,你妈妈的脚才不好看了。”婆婆十分得意地笑了。
“那你跟我讲一下,你的脚是怎样裹的了。”我于是扒在婆婆的身边,缠着她,她就一五一十地都讲给我听了,我正听得入迷的时候,婆婆揪住了我的鼻子,她在向我讨一样东西,要跑,肯定是跑不掉了得,我于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因为弟弟们都远远地看着这里了,他们看到了我被抓住了,都得意地冲我做着鬼脸,其实,我是故意地让婆婆抓住的,婆婆刚刚的样子真的是让人很担心,那锋利的剪刀尖尖非得挖进肉里,才能把瞎眼指甲挖出来剪掉,剪掉的指甲上面琛沾着带血的肉丝,做这些事的时候,婆婆自己都有一些不敢看了,她眯着眼睛才敢下剪刀。
婆婆一定很疼的,要不然,她的脚不会直抖。婆婆捏住我的鼻子,我乖乖地听她的吩咐,低下头来,屏住呼吸,“嗡”地一声,一大坨鼻涕被婆婆当作宝一样地沾在了她的手上,你别小看了这鼻涕,它比什么灵丹妙药还要管用,刚刚还是血花淌流的脚趾头,糊上一点我的鼻涕,一会儿的功夫,血就止住了,婆婆把有出血点的位置都糊上一些,她并不急着裹上裹脚布,而是摊开双脚,放在小板凳上凉着,刚刚还是紧皱眉头的婆婆一脸的舒服斜靠在椅子上,她微眯着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安逸。
我们这群孩子们围在她的身边,目不转睛在盯住婆婆的小脚,看到了鼻涕一会儿就没有了影子,好像是被婆婆的脚吃了一样。婆婆的脚已经有了和我们一样的颜色了,可是,这时候,婆婆却睁开眼睛,一脸精神地叫我递给她另外一套干净的裹脚布给她,她可没有多少的时间这么闲坐着,婆婆又过细地看了一下她的小脚,开始裹布了,这一块布很长,婆婆事先就把它卷了一个卷,先从脚趾裹起来,一圈一圈地裹,松紧都是差不多,这时候,如果我们要捣乱的话,婆婆就会瞪我们一眼,然后继续裹起来,如果惹得婆婆不高兴了,婆婆就会瞪谁一眼,而且,裹裹脚布的时候不能半途而费,我们看到一会儿,就开始烦了,看婆婆裹得那么紧,又有一些担心。
“婆婆,裹得疼嘛??”我蹲了下来,十分好奇地问道。
“不疼,裹惯了,不裹还不安逸了?”婆婆轻轻地笑了。“就是不剪指甲的话会疼,这些瞎眼指甲,怎么尽往肉里长。”
“我以后会长嘛?“我有一些担心自己长这种瞎眼指甲。
“不会长的,你看你的妈妈都没有长,以后好了,你们不会遭我们这种孽了。”
“为了什么要裹了?好疼呀。”婆婆讲她小时候的事情给我听,我都有一些不懂,不禁问道。
“人人都裹嘛,哪个晓得为了什么呀?不裹小脚的姑娘没有人喜欢嘛。”婆婆出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反正,她还是认为小脚好看一些。可是,那还是脚嘛?最后的两个小指头都是长在脚板底下的,脚后跟又大得不相称,我老是说婆婆的脚像是一个弓背的虫子,那种虫子你看到的时候,它都是弓着一个背,弓得还高高的。婆婆听了一点儿也不气,还是笑呵呵的,竟然还说是有一点像,当中都是弓起来了的。
这一年,我上了学了,我本来个子就高,加上又比别人大了一岁,越发地显得鹤立鸡群了,这不,排头兵是我,坐在最后一排的也是我,我才不管这些了,因为我的学习很好,老师在上面讲一遍的东西,我立刻就记住了,别人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我已经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了。那么简单的东西,根本上用不着教几堂课的,我不禁有一些得意了,可是,学校里老是要开会,老是弄一些我们不爱喝的草药水让我们喝,哥哥姐姐们习惯了,可是,我不想喝了也不敢说呀,别人都喝你对不喝嘛,回来跟姐姐一说,姐姐一脸的不耐烦,这是在预防脑膜炎了,这也不懂,还是上了学的人了。
放学的时候,操场里老是有一个漂亮的女学生在练习舞蹈,她长得真好看,跳得舞也好看,她跳的时候都是脚尖着地,我以前都只有在电影里看看过。而且,老师要求地十分严格,往往是一个动作做了一遍又一遍,打断她的是一个中年女教师,她说话和我们不是一个腔调,而且,她的手里端着重一个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水杯,我一看到她就愣住了,只有电影上的人才穿的双排扣衣服,她竟然穿在了身上,人也和电影上的人一样高高瘦瘦的,衣服穿得抻抻展展的,我们离她那么近,她都没有吼我们一声,于是乎,我的胆子大了起来,她的白白亮亮的水杯是装得什么水,还有一点儿香味。
每当她喊起的时候,我们就看那个学生跳舞,她说停的时候,我们就盯住老师了,老师总是咽下一口水了,才喊得停,一停下来,她就讲着这个动作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她每说一句话,脖子就不自然地往前伸一下,话说完了,她的脖子又缩了回来,又开始讲下一句话了,她又重复地把脖子往前伸了伸,我看到了她的这个样子,就想起蛇来,蛇的脖子也是这样往前一伸一伸的,发现了这个秘密,我赶紧地跑回家去,我要告诉大家我的新发现。
“你才看到呀,多稀奇了,”姐姐一脸的不屑。
“妈妈,好过瘾呀,还有这种人了。”见姐姐不感兴趣,我又讲给妈妈听。
“是彭老师吧,别人是大学生了。”妈妈一脸的敬佩。
“你怎么晓得她姓彭了。”我有一些好奇了,我们学校里的老师,妈妈竟然认得。
“就是那个蛇颈框,妈妈,你也晓得。”姐姐有一些不相信地说道。
“我哪门不晓得,别人是大知识分子,是被下放下来的。”妈妈在择菜,我和姐姐在帮忙。“听你的爸爸说,全姚集小学,就是她的文化高。”
“可是她这么,这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还学着她的样子。
“你这个孩子呀,真的是不得成器,彭老师能干着了。”妈妈不晓得从哪里听说的,可是,我一想到她的样子还是有一点好笑,我这才想起来,她留着齐耳的短发,和妈妈们完全不同,一看,就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
“这个彭老师呀,明明我们是要去拣棉的,她偏偏要跟我们上课,真是的,背地里呀,我们都喊她蛇颈框,蛇颈框。”姐姐又说道。
姐姐说得一点不错,我们哪里会做什么事呀,可是,这一天,还是安排来生产队上帮忙拣花,我们根本上还没有一颗棉花梗子高,可是,每个人把书包里的两本书往桌子上一倒,书包一下子就变成了棉花包,整个学校没有学生上课了,统一到生产队上劳动,老师也弄一个包挎着,和我们一起走进了棉花地里,整整一个下午,我们花没有拣多少,却玩了一个够,哪朵花大一些,我们就拣起来,放在书包里,没有人教我们,我们自己也不晓得这样做对不对,反正是看到花了就拣,那么小的一个书包,装了一个下午也没有装满,可是,要收工了,我们高兴地把包顶在头上就往回跑。
跑了一会儿,手上都划了几道血口子,有人喊我的名字,才晓得根本上就不用往回走,原来,这田是两头通的,两头都有大路,哪一边离大路近一点,就从哪一边往屋里走,要回家了,我们的肚子出饿了,看一看别人的包包,都比我的多,又有一些不好意思闹了,果然,一到生产队上,那些拣得多的,都得到了表扬,我有一些难为情,因为我的个子最大,拣得却最少,老师拎着我的书包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又放下了,羞得我脸都红了。
还记得我的第一个书包是姐姐用过的,家里又做了一个新的书包,姐姐抢在了手里,于是,我就有了一个新的旧书包,背上书包的时候,妈妈就跟我说了,一定要爱惜,一定要爱惜,要是弄烂的话,就没有书包背了,没有书包背了,怎么还能上学了,所以,我尽量地保护着我的新旧书包,为了不让尖尖的棉花壳子划破我的书包,我是小心了再小心,这样一来,我哪里还有心思拣花了,可是,我又不能明说,只好避过一切可能划破我书包的东西。
还有就是,我根上不会拣花,我虽然是上学迟,可是,也没有干过活呀,到处是白花花的一片,我不晓得从哪里下手,只有看的份儿。于是,我们今天的行为,老师是明显地不满意,这哪里是上学呀,三天一劳动,二天一劳动,都不晓得上学还要学习这一些,可是,爸爸妈妈没有上学,这些活也会呀,我那时太小,喜欢背一下书,唱一唱歌,不喜欢整天地劳动,这些话只敢跟妈妈说一说,有时,被姐姐听到了,就说我一副懒胚子,还是什么贫下中农的子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