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忽遇旧鸾配,池盟主偶泄暗隐情)
“谎称殷尤已在两天前离开绸缎庄被送至城门口,有我这个‘车夫’作证,那个秦和之就算犹存疑惑也无从问起了,呵呵。”
殷尤和何幻依走在城中喧哗的集市上,从总坛大会上回来,二人的心情都稍稍放松了一些。殷尤把面容细细擦净,整了整衣衫,整个人焕然一新。
“别高兴得太早,我们现在是两边瞒着。秦堂主那边,暂时还可以死不认账,但在我的堂中,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殷尤,秦堂主的得力爱将,总不能一直呆在我这里不回去吧。等到两个堂的手下在私下联系时发现了破绽,你我都不好办。”
“什么?难道你没有想好对策?!”殷尤变得局促不安,心下暗暗想道:难道是过分相信这个丫头的心机了?
“嗯,等到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再作打算吧。”幻依微微叹了口气,“现在,我没什么心思想这些。”话毕,幻依却自悔失言,慌忙转头看别的地方。
“你的心思,是不是在想怎么挑起凌霄盟和亲王府的拼杀?”殷尤冷冷一笑。
幻依猛地回转过头,睁大了眼睛,却没有说话,她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殷尤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断裂的指甲,故作夸张地贴近幻依的耳边说道:“这是从死者身上找到的。在和你碰杯时,我看到你右手食指的指甲有点‘特别’。虽然断痕被仔细地修剪过了,但指甲明显比其它几个手指上的要短了很多……”
幻依没有再试图解释什么,只是冷冷地说:“小子,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懂得思考,懂得联想,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殷尤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幻依继续道:“不过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这指甲的确是我的,人也的确是我一掌打死的,根本就和白鸩没有什么关系。不过……现在我已经成功地将亲王府置于凌霄盟敌对的位置,我需要你做的事情你都已经完成了……之后我便可以将计就计,‘亲自’送你回去,这样好给我堂里的兄弟一个交代;然后在半路上把你解决,也好给先前向秦堂主的说法一个交代,不知殷公子意下如何?”
幻依淡淡地笑着,殷尤却不由紧张起来。他方要再说什么,却只见一个男子从前方奔过来,径直跑向幻依,握住她的手,兴奋地叫道:“灵焉!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殷何二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呆了。
“灵焉,”未等幻依回应,那男子又继续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会出宫来了呢?灵焉,这些年我想你想得好苦……”
“公子,我想这里有点误会,我……”
“灵焉,”那男子打断幻依的话,颤抖的手将她握得更紧了,“时隔几年,你难道已经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李仙契啊,你的表哥啊……灵焉,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你过得好吗?”那男子越说越激动,竟然意欲将幻依搂在怀中。
幻依百般挣扎,殷尤却在一边叉手而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眼睛却在不停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
正在推搡之时,幻依猛然间看到男子腰间垂下的玉佩。一块绝世的羊脂美玉,温润淳厚,莹白无暇,所雕刻的欲滴的荷花中,花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夺目。幻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男子的手,转而头也不回地朝来时之路奔去。
殷尤对这种情况却始料不及,他看了那男子一眼,叹了口气,便飞跑着去追幻依,口中叫道:“堂……姑娘,唐姑娘!等等我啊!唐姑娘……”
“表哥,看你刚才急匆匆地跑到这儿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只见明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疑惑地问道。
“灵焉……我看到灵焉了……”男子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情景中清醒过来,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喃喃地念道。
“姐姐?怎么可能?!姐姐现在在宫里啊!”
“表妹……真的是灵焉……太像了……一定是她……”
“好啦好啦!”明姿撅起小嘴,有些生气地说道,“知道你忘不了姐姐,可也别看见谁都像姐姐啊!再说,你没听见吗,人家身边的公子可是叫她‘唐姑娘’的,怎么会是姐姐呢。表哥,你今天可是陪我出来玩的,只准想我一个人哦。走啦!”
明姿半拖着表哥,继续走回原来的胭脂铺子。仙契则始终回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口中不停叨念着心爱之人的名字。
一阵复一阵的风沙,早已把永福客栈门前纷杂的蹄印和车辙轻轻拂去,留下的,是亘古不变的沧桑与荒凉。店小二依旧蹲在石阶上,眺望远方。只是他的眼中,多了一丝不安和忧虑:绸缎庄的老板才去了半日,因何又神色慌张地赶了回来?
地下的内室里,幻依不停地踱来踱去,而身边的池盟主,则久久低头不语。
“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吗?好啊,用一块假玉佩瞒了他们那么多年,居然也瞒了我那么多年!……为什么真的玉佩会在那个叫李仙契的人手里?他和凌霄盟到底是什么关系?”幻依由于过度的气愤,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池初定依然沉默。
“难道你不怕被人发觉吗?伪造盟中信物,还借此号令了大家这么多年!如若众人知晓,你难道不清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我自然知道。”盟主终于开口,声音极小,语气却很是平静镇定。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幻依,”盟主深深叹了口气,仿佛挣扎了很久,终于决定说出真相,“那个李仙契,是我的儿子,我的亲生骨肉。”
“……儿子?”盟主尚未娶妻,哪里来的儿子呢?幻依思索着,不由想起以前听说的盟主年轻时的往事。
原来这池初定,向来是临危不乱,遇事不惊,心智可谓是过人的成熟,却自小有个缺点:用情不专,喜欢四处留情。因其年少时生得颇好,可谓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依其脾性,则更不免欠下许多风流债。然其虽用情不专,对每位钟情的女子却又都用情至深,绝无玩弄之意。但可以想见,他的这种作为对每位女子其实都是沉重的伤害,而他却自恃年轻,且笑且乐,很有一丝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而直到有一天,一个可以说是对她最重要的女子——他自幼相识,相恋十余载的女子——终因无法忍受他这样的品性,嫁给他人。而这件事也对池初定打击很大,心爱的女子嫁人后,他离开了身边其他所有的女子,并发誓终身不娶。而如今池初定口口声声所说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是我和怜誓的儿子……我已然对不起怜誓了,不能再对不起我们的儿子……怜誓嫁人后,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我这才知道,她当时逼我成亲,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而我却……后来怜誓说,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让我们的儿子在我退位后替代我的位置,成为凌霄盟的盟主。怜誓这唯一的请求,我又怎么能拒绝?况且,她也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初定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你怕这样的决定将来难以服众,所以事先把盟主的玉佩留给了李仙契,好让他日后顺理成章地当上盟主,是么?”
初定不语。
“不可能,”幻依冷冷地说道,“李仙契绝不能当盟主。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么?”
“我保证,我会说服他听你的调遣,我会说服他效力于朝廷的,相信我。”
“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信。”幻依坚定地说,“突然跑出来一个毛小子,说要来一统凌霄盟,他清楚目前的时局么,他清楚凌霄盟和朝廷的关系么?到时候我可没有精力和一匹不谙世事的野马周旋。”
“如果,我能在有生之年替朝廷消除亲王府的一干势力……”初定轻声道。
“那么凌霄盟是生是死都不再和我有任何关系,李仙契自然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盟主。”幻依斩钉截铁地说道,“可是,如果你做不到,那盟主之位,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幻依……”初定方欲说些什么,却只听门外传来“吱呀”一声,之后便是重重的步履之音。
“谁?!”二人惊觉,猛地转向门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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