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撤退同来时的突然绝不相同,他们既没有丢盔弃甲,也没有遮遮掩掩。【\/本\/文\/来\/自\/八\/戒\/中\/文\/网\/】铁甲车缓缓的开动了,习惯性的拉响了刺耳的汽笛声,似乎是在嘲笑那门在黑暗中时不时响起的山炮。
轰隆!
山炮又一次响了,这更像是回应铁甲车挑衅的炮击除了激起无数沙石瓦砾在浓烟烈焰中敲击铁甲车外,竟然依旧不能给日军铁甲车造成任何的伤害。
不但如此,甚至这炮击都没有在跟随在铁甲车身后步行撤退的日军步兵中引起骚乱,他们不但能够依托铁甲车的保护带走伤亡士兵,带走散落的武器,甚至还带走了热血未冷的义勇军将士头颅。
陈兆龙静静的望着铁路上渐远的日军,他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也没有扛起枪顺着铁路沿线追击,他知道,面对这样进退有序的日军,他那样做不会有任何的实际效果。
想来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将领也清楚这一点,铁路边的枪声由零落的追击逐渐转变成消声灭迹,取而代之的是,噪杂烦乱的步履声和洋洋自得的欢呼声。
陈兆龙想静。
所以他不想理会。
在确认了来得人的确是来自辽中部分的义勇军后,他走向了阵地边上那块被枪林弹雨敲击得体无完肤,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大青石。
靠着大青石一屁股坐下去,从怀中摸出那只用家织粗布缝制的烟袋子,陈兆龙小心翼翼的揉捏着里面的蛤蟆杆子烟叶。
响干的烟叶不知道时候被汗水浸湿了,越是揉捏,就越是聚成一团,以至于陈兆龙不得不放弃将它们揉碎的打算,转而从袋底里扣出些烟沫,背着风放在手中的马粪纸上。
马粪纸有些抖,泛着汗渍的黄圈。
陈兆龙视如珍宝般的舔了舔,捧起火,迎着夜风点燃。
碎烟如漠,啯足了满目悲凉。
但那刺喉的青烟却如火如刀,不但从嘴里一路烧灼了陈兆龙的心肺,也如同钝刀般划得他遍体鳞伤。
三好抱着枪,双手对插在袖子里,像条脱了毛的瘦狗般蹲在大青石的边上看陈兆龙。
陈兆龙不说话,满是硝烟的面孔在猛燃的烟草那暗红色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呆滞,只是他的手不停的在地上拨弄着,一个个名字出现在他那略显佝偻的手指下,二驴子、酸扁瓜、小二梁、伍大柱、……
三好不太认识字,但他常见别人下棋,所以他不但认得那个二字,也从那个略显瘦长的马字上面想到了二驴子,所以他沉默,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看陈兆龙用手指在冰雪与泥石地面上刻画出来的线条,他想记住这一个个图案。【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
但陈兆龙的手却突然停住了,三好有些诧异,他看见陈兆龙先是画了一个小方块,在中间划下一竖,随后又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四四方方的方块,然后又在框里面画上了三横一竖。
咳!咳!
陈兆龙似乎是被烟呛到了,他大声的咳,咳得痛快淋漓,咳得三好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滴答落在陈兆龙手指旁的水迹。
“这个字念啥?”
“国,国家的国。”陈兆龙的嗓音略显沙哑。
三好摇头:“我看见过那个字,和你写的这个不一样。”
陈兆龙愣了愣,随后用手指蘸着那滴水迹,用力的点出一点。
三好看着,道:“我想前屯的大白梨了。”
“三瘸子媳妇儿?”
对陈兆龙用力的点了点头,三好道:“临来时候她说她有了我们老徐家的种,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陈兆龙涩涩的笑了笑:“三瘸子不会放过她的。”
“他敢!”三好的眼神变得冷冽了起来:“有了我们老徐家的种,那就是我们老徐家的人,三瘸子要是敢动她半根寒毛,我就剐了他全家。”
陈兆龙将烟头按在地上碾灭,沉默了片刻道:“日本人现在撤了,我们也算完成了任务,明儿一早你就走,去接大白梨,带她去关里。”
“用不着。”三好道:“这事儿也在这十天半个月的,这小日本儿现在撤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少帅就会带着人打回沈阳去,我三好得跟着,弟兄们不能白死,老子得叫他们偿命。”
望着坚信很快就可以打回沈阳的三好,陈兆龙动了动嘴,不知该如何开口。可就在这时,就听到一大帮子人希里呼噜地走上了阵地。
陈兆龙扭头,隐隐约约看到大概过来了几十号人,借着他们火把的光亮,陈兆龙看到为首的是一名面目略显阴沉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军服,头上却戴了一顶狗皮帽子,腰里松垮垮的系着皮带,为了做足官威而抚在腰间枪匣的手上,还带着一只在火把映照下反光的绿玉扳指。
三好要起身,却发现陈兆龙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按住了他。
那为首面目阴沉的中年人没看到陈兆龙和三好,他只看到了满阵地的死尸,和正坐在阵地中休息的那个伤员,打量了眼伤员,又看了看在伤员身边不远聚拢成小山的枪支弹药,他眼中不由得一亮,那里面,不单有常见的各种枪支,竟然还有几支日本人使用的枪,要知道,这可不是土铳,这可是一等一的大洋装⑴!
他若有所思的在火光里仰起了头,眼神却不住的在这略显空旷的阵地上打转。
“你们当家的呢?”一个油光满面身材魁梧的汉子,从阴沉男人的身后走出来,大刺刺地问道。
阵地上弟兄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反问道:“找我们当家的有事儿?”
那魁梧汉子挑眉:“别给他娘的给脸不要脸,看好了,这是我们大当家的,震三岔,刘玉喜,刘营长!找你们当家的当然有事儿,问这儿问那儿的,你能做主哇?”
火光跳动间,跌坐在阵地上的弟兄仰起头,看着不可一世的魁梧汉子道:“弟兄说话客气点,爷们和人玩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门槛子上卡卵子呢。”
“哈哈……”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了。
那魁梧汉子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想死吧!”
受伤的弟兄笑了:“小日本儿都没办到,你行?”
那魁梧汉子上前就想动手,吼道:“那爷就让你看看爷行不行事儿!”
“够了!”面目阴沉的汉子喝止了魁梧汉子,道:“既然都是为了打日本人,那大家就都是弟兄,转告你们当家的一声,刘玉喜敬佩你们,以后若是有机会自当是把酒言欢,但现在国难当头,当然要以抗敌为重,所以……”面目阴沉的汉子将目光转向了伤员身边不远聚拢的枪支弹药,道:“这些枪,我们就带走了。”
“谁敢动!”地上的伤员拉响了枪栓,怒吼道:“少他娘的说这些弯弯绕,想抢东西?这些枪,都他娘的是弟兄们留下来的!他们走了,但二爷还在,没他的话,谁敢动一动这枪,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面目阴沉的中年人笑了,他缓步走向跌坐在地上的伤员,道:“这位弟兄,你误会了,大家都是为了打日本人,你总不能看着弟兄们拿根烧火根子上去和小日本儿拼命吧?你记着这里有多少枪,等打完了日本人,我刘玉喜原封不动的给你送回来。”
“你少唬我。”伤员大吼:“你他娘的这是刘备借荆州。”
“呦!”面目阴沉的中年男人忽然面色一整,对着陈兆龙和三好所在的大青石方面一拱手,道:“当家的。”
地上的伤员一愣,不由得回头,而就在这时,面目阴沉的中年人一个箭步窜到了伤员身前,一把拖住了伤员的枪。
那名跟在他身后的魁梧大汉也猛得窜了上来,照着伤员的脸就是狠狠的一脚。
“啧啧,当家的,这枪真不错。”从伤员手里夺走了枪的魁梧大汉眼冒精光。
而面目阴沉的刘玉喜,则一把抓住了那名受伤弟兄的头发,用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已经失去知觉的弟兄打醒。
受伤的弟兄缓缓的回过神,青紫的脸上,两道鲜红的血液顺着鼻子流了出来。刘玉喜阴着脸,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头发,寒声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记好了,打跑了日本人的是我们!要不是我们打跑了小日本儿,你们现在早就变成了死倒。”
“啧啧。”刘玉喜嘲讽地看着被自己死死抓住的伤员:“你的弟兄们呢?人都死绝了吧?就你们这群窝囊废还想打日本人?还敢在刘爷面前玩横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窝囊样儿,你们当家的呢?死了还是跑了?”
“姓刘的!”伤员怒吼:“我们的弟兄都是好样的!就算是死,他们也没有后退过半步,你敢侮辱他们,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面目阴沉的刘玉喜冷笑,他猛的一记耳光将伤员扇倒在地,随后他用力的踩伤员腿上的伤口,见伤员真的晕过去了,转身狞笑道:“把他的嘴给我撕了!”
“是!”那魁梧汉子眼冒凶光的直奔伤员去了。
刘玉喜接过魁梧汉子手中的枪,道:“真是好枪呀,这就应该是我的。”
就在这时,嘭!
清脆的枪声在不远处响起,跟随刘玉喜走上阵地的虾兵蟹将立刻趴了一地。
“你在找我?”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刘玉喜放下枪缓缓的转身,透过那个魁梧的汉子正举着的双手,他看到由黑暗中走出来一名满身硝烟痕迹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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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装:东北的老方言,意思很简单,就是指洋枪,随着时代进步现在基本已经听不到了,单就辽西而言,目前仍然能够偶尔听到的是“洋炮”这个词,多数时候是指自己制造的**。
死倒:这个词有点意思,死,就是死了,倒就是在倒了,但死倒这两个字并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指那些因某些原因,死在路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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