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熙诚没有想到林子皓会亲自给还未见面的新婚妻子盖棺下葬,也预料不到林子皓会一直执着于丁宁和百里婉婷如此相似的面容。还好百里婉婷去世后他便将她的尸身放在冰窖中,还好他当下就发现了丁宁。对于骆熙诚来说是上天要助他掌握北方生意命脉。
丁宁之前觉得林子皓是个麻烦,她处理不好就会失去骆熙诚的信任,但是如今她却觉得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她一直畏畏缩缩不如坦然相见。可能林子皓对亡妻的眷恋会是她值得利用的砝码。
齐铭给丁宁准备了一对上等玉镯作为林夫人的礼物。丁宁拿着玉镯,乘着马车前往林府。上一次她进林府的时候虽然盖着盖头,但为了应急她还是记住了她走过的所有路线。这次她进来见似曾熟悉的院子,差点就自己迈步进屋。还好她及时停住脚步,待小厮上来给她引路。
丁宁第一次见着林夫人,是林夫人先主动问好道:
“可是骆夫人?欢迎欢迎!早听说骆夫人貌美如花,气质出众,今儿一见算是应了这句话了。快来坐下,等夫人们都到了,咱们进园子里聊,我在院子里布了宴席。”
丁宁见林夫人热情款待也笑道:
“婉婷谢谢林夫人盛情邀约,林夫人这院子真是侍弄得气派。”
随后丁宁又和先来的夫人们问好,最后找了个不偏不倚的位子坐下。丁宁不多言语,只是在别人主动和她搭话的时候才回应几句,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微笑着聆听旁人的对话。听来听去,本来还饶有兴致的丁宁竟然也觉得无聊起来,毕竟她们的对话不过是自家夫君和房里的几个妾身。这些丁宁都没什么可聊的,一来骆熙诚是她的主子,她不好评论骆熙诚的隐私,二来人多口杂,她怕这些夫人们穿错了话破坏她好不容易和骆熙诚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
不久,屋里进来一位夫人,林夫人主动将她引荐给丁宁道:
“周夫人,这位是骆夫人。骆夫人,周夫人同你一样从北方嫁过来,想必你们一定有很多家乡话可以说。”
说着林夫人又将周夫人安排在丁宁身边坐下。周夫人坐下后用地道的北方话对丁宁说道:
“骆夫人,多年前咱们曾见过一面,骆夫人可还记得?”
丁宁现下有些怀疑林夫人是有意将周夫人安排在她身边,有意让周夫人用家乡话问她问题,但是丁宁并没有害怕,而是微笑着用地道的北方话道:
“可是在我父亲院子里?我来杭州的路上发生了意外,醒来之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见着周夫人还是觉得很亲切。”
周夫人听丁宁这么一口顺溜的北方话,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亲切感也倍增,但知道眼前骆夫人的遭遇,她还是深有感受,毕竟她来杭州的路上,一路也不太平,只是夫君在身边保护,她才得以周全,于是她眼神里满是同情道:
“骆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咱们常联系,说不定我儿时的经历与你有相似之处,会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谢谢周夫人好意,日后咱们一定常来常往,无论我这记忆能否恢复,能得个家乡人说说体己话也是很叫人开心的。”
周夫人看着眼前的骆夫人,笑着点点头。
在正厅待了一会儿,人差不多到齐了,林夫人就笑着对大家说:
“夫人们,咱们移步花厅,我已备好薄宴,今日天公作美,咱们边吃边聊。”
一群正室夫人在下人的引路中在花厅坐下,天气温暖,没有直射的阳光,微微吹过的风里有一丝花的甜味。吃了点东西之后,夫人们便结伴游园,周夫人拉住眼前骆夫人的手道:
“骆夫人,咱们也去走走,听说林府的院子也是请了工匠精心打造的。我之前来过都不曾细细看,这回请你陪着我细细看一番。”
丁宁自然知道周夫人是真心要约,也知道这份真心可能还有别的谋划。她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情点点头道:
“我这是第一次来,怕走错了地方,打扰了府上其他人,也怕自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所以还要劳烦周夫人多多提点。”
周夫人带着丁宁绕过两个精致的小院子,在一处亭子停下脚步道:
“走了一会儿了,咱们在这里歇一下吧。”
丁宁点头赞同,也笑着赞美:
“林夫人果真是个细致的人,想必是想到会有人走到此处,还在这里备好了茶果。”
周夫人的丫鬟给二位夫人倒了茶,丁宁和周夫人坐着聊天,丁宁听周夫人说了一些和她曾有一面之缘的事,丁宁听得饶有兴致,关键处还遗憾自己失去记忆的事。
小坐片刻之后,有人来报周夫人,说家中有事,要她立刻回去处理。周夫人满是抱歉道:
“骆夫人,真是抱歉,我现下要回复一趟,我出去的时候让林夫人叫人来给骆夫人带路。这院子看上去偏僻,怕骆夫人迷路。”
“没事,周夫人去忙,我还有翠兰和欢喜陪着,今日林府设宴,想必这里也不会少了问路的。周夫人不必担心。”
丁宁和周夫人相互道别之后,周夫人离开了。丁宁见周夫人离开时看似急切,但却脚步平稳,她知道,这周夫人是被人安排着找借口离开的。她知道林子皓很快就会来这里。丁宁不急不忙地在亭子里喝茶,时不时和翠兰欢喜说会儿话解闷。
果然,不多久她就见着林子皓越走越近道:
“子皓这厢有礼,不知骆夫人对这院子可有一些熟悉之感?”
林子皓还真是单刀直入,丁宁决定站一个主动权,笑道:
“林公子还想说我和你的故人似曾相似吗?”
“我不曾说谎,我仙逝的夫人真的和骆夫人极为相似。”林子皓道。
“想来林公子是很爱自己仙逝的夫人,不然也不会这样一而再地和我提起她。林公子这么长情的人,想来在买卖上也是值得信任的。回府我便和夫君说说。林公子不必刻意今天再提及此事。”丁宁笑道。她刻意要让林子皓明白自己真的不是丁宁,而此刻他的举动已经让她误以为他是要和骆府牵扯上关系。
林子皓并不会因为丁宁的一番话就左右了他今天刻意安排这场宴会的目的。他煞费苦心地说服自己的母亲办了一场宴会,又百般安排引周夫人前来和丁宁搭话。林子皓并不在意丁宁说了些什么,他只想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低落着神情道:
“骆夫人误会了,我和我的夫人连一面之缘都未曾有她便仙逝了。不光是她,我的前两任夫人也都是这样。所以我很想确定骆夫人是否就是我那仙逝的夫人又活过来了。若你便是她,你还活着,想必我对未来的婚姻也有了自信。”
丁宁没有想到林子皓会这样单刀直入地说明问题,她暗自惊叹了一番便平和地笑着说道:
“林公子不必对过往的事情太过介怀,无缘相伴自然是因为缘分太浅。将来定会有那长情之人常伴公子左右。想来我与你仙逝的夫人如此相似也是一种缘分,能遇见林公子也是上天安排吧。上苍可能要我这张面孔来成为林公子的希望和安慰也说不一定。”
“若骆夫人就是宁儿就好了。宁儿还未曾听我唤过她的名字。”骆熙诚的话步步紧逼。
“不知林夫人是如何过世的?”丁宁一脸茫然无知道。
“我也很想知道,她好好儿的为什么要跳进婚房前的水池里。那水池的水不算深,但竟然也让她丧命。”林子皓说着转过脸来观察着丁宁的表情和反应。丁宁则依旧一脸纳闷,仿佛就是一个局外人。丁宁说道:
“林夫人命薄,林公子节哀。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往前看。”
“骆夫人初到杭州,见到我竟然不怕吗?”骆熙诚转了话题道。
“怕?为何?”丁宁笑道。
“在坊间的传言中,我可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账公子哥儿。骆夫人这样与我说话,不怕我施暴吗?骆夫人好像很相信我说的话,就不怀疑吗?坊间可是传言我的三位夫人皆是受虐而亡。”林子皓字字充满试探。
“林公子在我眼中是个宽厚之人,当初在荷塘边相遇我便是这样的感觉,难不成林公子是想告诉我你是个温文尔雅的暴徒?”丁宁玩笑道。
林子皓的一次次逼问都被丁宁的轻言细语化解,他未曾见过丁宁,所以对眼前人也不可能判定她究竟是谁。只是单单靠面容,他不敢判断,于是他看了一眼丁宁身边的欢喜,又追问道:
“骆夫人身边这丫头像是我仙逝的夫人曾用过的,如今怎么就在夫人身边了?”
“谁?”丁宁一脸疑惑地转身看着翠兰和欢喜。林子皓从她的表情里一丝破绽都不曾发现。
“欢喜,这丫头不是宁儿的丫鬟吗?怎么到了你府上?”林子皓问道。
“欢喜,你是如何到骆府的?”丁宁看着欢喜问道。欢喜是个实诚的孩子,她自然是会一一道来。丁宁也相信骆熙诚会做得天衣无缝才敢这样问。
“回夫人,我家姑娘去世之后,我便被安排在林公子书房里打扫,那日不小心打破了公子的砚台,夫人生气便把我发卖了。后来府上的账房先生齐铭把我买下来,辗转才被送到夫人身边。”欢喜一一道来。
“看来你和我的缘分也匪浅。不然怎会遇见和自家姑娘一模一样长相的主子。”丁宁说着疼惜地看着欢喜。
欢喜自然是觉得眼前人就是自家姑娘的,怎奈她还弄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装作不认识她,还在这里若无其事的和林公子说话。可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傻的她,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林子皓见眼前的骆夫人行为处事落落大方,对他的逼问毫不介怀,心中也就开始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他真的不相信在同一座城里会出现两个毫不相干却极度相似的人。他不怕,因为他还有别的途径弄清楚。
“骆夫人和宁儿真的很像,今日打扰了,以后还望有机会再见骆夫人。上次答应给骆夫人看的画我已经表好,还望骆夫人收下。”说着林子皓身边的随从递过来一卷画。林子皓拿过画卷直接递到丁宁面前。
丁宁一边接过画卷一边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林公子的画,我定将它珍藏。”
林子皓说完转身离开。丁宁从两人的聊天中大概知道林子皓是惦记着仙逝的妻子的,但是这份对她的惦记多半是心里的不甘,那她要如何利用这份不甘来帮助自己呢。和林子皓聊天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很同情眼前这个男子,虽不知道他的前两任妻子是如何去世的,至少从他愿意为自己一面都不曾见过的亡妻盖棺入葬,可以见得他的一番真心。
从林府回到骆府,丁宁竟然还有些回味和林子皓的谈话。话语间多半是对自己命运的不甘心,但是也没掩饰他对自己妻子的一番情谊。骆熙诚进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她的这番表情,不禁醋意横生,清咳两声道:
“林公子今日可是情意绵绵地对着自己的亡妻表白一番?你这样出神。”
丁宁从走神中清醒过来,她惊讶于他竟然可以从表情就推断出她在想什么,但是她还是掩饰了一番笑道:
“我斟酌的只是该如何让林公子断了我就是丁宁的念头。”
“不急,过些日子北方的货物一到,我和百里老爷的第一次合作也算成功了,百里老爷子离开的时候你我一同相送,林子皓见了百里老爷和你同在一处也就不会生疑了。”骆熙诚的话轻描淡写,却叫丁宁心中安稳。
此时的林府,林子皓正在想着他刚才跟在骆夫人身后见到的一幕。想得都出了神。有这么一瞬他觉得骆夫人就是他的亡妻无疑,还幸福地傻傻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