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罩被摘下，紧接着就是刺目的光亮。秦卿抬手挡了一会才渐渐适应，在看见韩少渊就在身边后松了口气，左手悄悄地将韩少渊给的小匕首塞进袖口里。
嘈杂的声音在楼顶起落，天花板上传来跳跃的脚步声，她有些神经质地听了阵，像是热闹的酒吧。
而这里的人并不少。
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室内大约有九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穿着燕尾服的牌手利落发牌洗牌，有人面色凝重，也有人暗藏窃喜，这个地方……
“还记得这里？”
他们是从侧面进来的，沿着墙边的铁楼梯直直通往地下室的方向。殷三走在前面，顺手接过手下递来的烟斗，金丝楠木的材质光泽如玉，烟雾缭绕间五官有些模糊。
韩少渊笑了笑，笑容有些吃力。秦卿紧抿着嘴，加快步子走到他身边，紧紧靠着跟宣誓主权似的。
沉稳的安抚透过温热的手臂传递过来，她鼻子酸了酸，可忍着没哭。
“当然，韩某第一次认识三爷的地方。”
铁门在眼前缓缓开启，里面早站着西装笔挺的牌手。
约莫三米长的牌桌横在眼前，顶上一盏昏黄的灯洒下，仿佛偌大的空间里，只存在这一处带着光亮的地方。
“当年你胆挺大，明明一无所有，却能跟我一较高下。”
殷三走在桌子的一端坐下，牌手立刻靠近，俯身在他耳畔低语：“三爷，准备完毕。”
“请吧。”
韩少渊看着对面空着的桌子，面色渐渐凝重：“赌什么？”
“你能给什么？”
昔日的谈话重现，不过是换了开口的人，韩少渊微微眯起眼睛。
秦卿的神经全部紧张地蹦起，一会看着殷三爷，一会看着韩少渊，视线最后落在牌手娴熟的动作上。
一叠常见的扑克在他手心翻飞，不一会在桌面划出电视中常见的半弧形，而后双手背在身后站直，动作干净利落地等着韩少渊入座。
“我能给什么？”韩少渊双手撑在牌桌上，俯身勾起嘴角：“三爷，这场强加的赌局，似乎我说了不算。”
“你当年空手从我这里套取立足的机会，才有今日的韩氏。韩少渊，现在我们重新来过。赌一把，你赢我放你们走。但你输……”殷三咬着烟斗，眼睛微眯，却是最狠的威胁：“交出一切，永远离开这里。”
韩少渊的存在，是他满盘布局的一个失败。他承认，如今的韩少渊已经不是在绝境中求生存的那个年轻人，如今的他成熟、狠厉，在这里的影响和势力已经不在自己之下，若要硬斗，只会来得两败俱伤。
交出一切！
秦卿冷哼：“不公平！”
殷三冷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小姑娘微不可闻地抖了抖，可依旧气势昂扬地仰着下巴：“凭什么我们赢了是你放我们走，输了却把一切都给你！赌约都不公平！除非我们赢，你把一切都给他！”
白皙的手指对着韩少渊，秦卿说完就收手，手缩进袖子里，紧紧捏着那个小匕首，内心害怕得要死。
殷三冷笑：“命重要，还是利重要？”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枪，那瞬间韩少渊就挡在秦卿面前，声音森然：“三爷！”
殷三自顾自地摸索着银亮的枪身，最后弹出弹匣，把枪膛里的那颗取出，再从6颗里下了4颗，仅剩2颗后再度把弹匣装上。手指拨弄了几圈，谁也分不清哪一个里面装着枪子。
“俄罗斯转盘。”他说：“第一次，我输了，这一次，再来过。”
豆大的汗珠沿着韩少渊的额角滑落。肋骨断裂处像是剖腹般的剧痛，他紧捏着右手，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当初可是1颗子弹。”
“现在三分之一的机会，希望我们都不是失败的那个。”殷三爷把手枪轻松推向桌子正中，缓缓起身：“老规矩，3场牌，输的那个拿着那把枪，对准太阳穴……嘭。”
他歪着脑袋，像是最执念的精神患者一般，用右手做枪，对着头做了个开枪的动作，而后冲着韩少渊邪邪地笑：“如果你不想尝试，让你的小女友来也一样。”
秦卿像是受了刺激：“好！那我跟你赌！”
韩少渊一把拉着她：“你会？”
秦卿哼了一声：“赌命，谁不会？扣动扳机，谁不会？我不怕死，我就敢赌！”
韩少渊定了定神，哑然失笑：“傻丫头。”
单单的三个字，她听着却比什么话都带着宠溺的意味。秦卿以为自己幻听或者是想多了，双手捧了下脸，原本阴森森的室内瞬间就不那么可怕。
是啊，大不了赌命。
他们不怕死，可是殷三不可能不怕。光是气势，两人身上的决绝和洒脱完全压制过殷三爷身边的六七个手下。
“好，好。”殷三拍了几下，牌手发牌。
韩少渊入座的动作有些迟缓，秦卿担心殷三的人看出来，身体前倾帮他拿牌，顺带挡住他的动作。两人没有半点实现交汇，却像是长期亲密无间配合的手足，不用说，无须沟通，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对方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牌被推出，殷三亮了一张，黑桃J。
韩少渊翻牌，梅花9。
秦卿捏紧拳头。
又发了一张，殷三笑了笑，红桃J。
韩少渊摊牌，梅花7。
秦卿的视线从牌上挪到那把明晃晃的枪上，已经在想着下一秒她要怎么做？是抢过来对着自己，还是抢过来直接对着殷三？
对着殷三她有勇气扣动扳机吗？
那是杀人！如果打中了怎么办？
打中了还好，如果歪了怎么办？周围的人各个都带着家伙，下一秒她和韩少渊就会被打成筛子。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看不懂牌，不懂规则，只觉得韩少渊的牌小得可怕。
“最后一张，韩少渊，我不信你是同花顺。”殷三抛出最后的牌，红桃A。JJA，韩少渊唯一能胜的，就是那张梅花8。
秦卿紧张地盯着渐渐分开的牌面，红色的符号瞬间就把她给击垮了。
方块6，韩少渊输了。
而输的那一方，就得拿枪对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