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娜芙瑞特跟我的关系一开始并不是很好。”修达垂下的眼眸微微颤了颤,纤长的睫毛如同刷子一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来人的心口,稚嫩的声音如同落入玉盘的珍珠一样清脆响彻,稳稳的,开腔的声音饱含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味道。
“她……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应该说是太过于要强,一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在帮助着母妃针对凯鲁皇兄,但是我并不认可这种行动,可能是在这个事情上与我有所分歧——所以,我们之间的相处一向比较冷淡。”
“但是,我听说……你对娜芙瑞特……”夕梨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些难以置信,睁大的眼眸愣愣的开口,她凝望着修达的侧脸,在迷蒙的光线中,竟是从中感觉到几丝郁郁般的情愫,如果只是这样看,她一点也不相信修达真的对他那位正室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是外面说的,他应该很喜欢自己的正室吧,不然的话,这样的表情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悲伤呢?
“是我不能信任她。”
修达双手交叉在一起,垂下的眼帘并没有掀开,落落寡欢一般,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握紧的指节几乎泛起内里一截截纤细苍白的凸起骨节,声音在这个时候也压低了不少,他轻轻的说道:“我没有办法相信她,直到她死了,我才能够……”
颤动的眼眸一点点的掀开,落入屋外所有的晦涩黑暗,深幽的,孔雀蓝的眼眸如同旋涡一般不断吸入所有的光彩,一时间的空洞和茫然,无神的,就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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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美貌少女已经奄奄一息,近乎透明的苍白面孔透着一股股冰冷的死气,披散而开的黑色发丝如同凋零的枯枝,她的眼眸却流转着熠熠的光彩,临近与死亡的最后风采,坚定而果决,她露出一抹浅浅的温柔微笑,双目凝聚在眼前的金发男孩身上。
“殿下,你觉得是谁在这个时候还穷追不舍的想要将我置之死地吗?”
“……我不知道。”
“我快要死了,但是你还是不愿意对我真诚一些吗?真是残忍的殿下啊。”
口中说着这样富含笑意的话语,少女的眼眸亮的有些渗人,她伸出双手捧着男孩的脸颊,目光一点点的在对方整张精致的面容上逡巡,仿佛贪婪一样的妄念,温柔缱绻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就用这样的眸光,她低笑着,干裂的唇畔缓缓的凑近——
所有的时间都似乎倒退般拨弄着,无声无息的,少女苍白的唇畔却停在男孩相差分毫的唇角,然后,就在那一瞬间,她勾起的嘴角越加的上扬,仿佛得逞了某种极其想要的东西一样,她用低微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得意味道:“我已经无法带走你,但是,我死后,你再也不可能爱上其他女人,我知道啊,殿下……只有我死了,你才可能对我心动。”
——多么让人悲伤又是多么让人欢愉的结论,因为,除了死亡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保证能够让殿下你没有后顾之忧的眷恋,所以,我死后,你才会对我心动。
少女的眼中传递出这样的讯息,充斥着满足一般的目光中,她伸手摩挲着对方的面颊,在这样静谧而温馨的时刻,眼底明亮的光彩一点点的暗淡了下来,所有的生命气息都在被掠夺,湮灭了低弱的呼吸,手指控制不住的往下垂落,在最后的一刻,她整个人前倾着靠在对方身上,然后,轻轻的张口。
“要小心凯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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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女人能够用生命来完成一场步步紧逼的挑拨陷害,那么,想要不让人铭记在心中也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修达将忧郁一般的目光点在夕梨的面容上,所以,他一直就清楚的知道,夕梨和娜芙瑞特绝不可能是一样的人,就算是性格上有着一样的纯粹和坚决,哪怕是两个人露出一模一样的纯善微笑,但是一个是懵懂的光明,而另一个却是疯狂一般的黑暗。
“夕梨,不管你听别人说娜芙瑞特怎么样好,那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耳中所听到的一切可能都是虚假,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可能都是虚妄,这就是皇室,这就是贵族们。
这可能是修达仅此一次的警告和暗示,然而,此刻的夕梨明显没有明白这一些,她只是把修达口中的娜芙瑞特当做是了与娜姬雅王妃一样的女子,汲汲营营着本身不可得的王位,罔顾着修达本人的想法,这样的人,就算是已经死了,也实在让人无法产生好感。
夕梨皱了皱眉,一时间更加有些后悔与跟修达诉说这个话题,不安一般蠕动了一下唇畔,然后她想了一会儿,才转移了话题说道:“不说这个了,其实现在更让人值得关心的话,应该是米坦尼和西台这边的战争吧,我听赛那沙说,国王还没有颁布统帅的人员。”
“并不是没有宣明,父王之前已经召集过其他王子说明过这件事情了,我想,凯鲁皇兄应该会成军队主帅。”修达顿了顿,这个时候倒是没有隐瞒些什么,直白的将自己的猜测诉说出口,然后又试探性的问道:“四皇兄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吗?”
“啊?不,赛那沙王子没有说……”夕梨的神色有些困惑,倒也没有认为是赛那沙故意不告诉自己,反而说道:“这样说的话,主帅的人员已经确定了,但是那个时候赛那沙王子说会上战场的人还不一定是谁,嗯——修达你真的可能去战场?”
——赛那沙那家伙告诉夕梨这些干什么?
心中难以得到答案,但是修达的表情却显得风轻云淡,他伸手拂过发丝别在而后,点头说道:“主帅是确定了,但是副帅还没有确定,虽然说副帅很可能在武官之中选择,四皇兄会说我可能去战场,大概是因为王太子推选了我的名额给父王吧,但是一切都还不一定,其实我也很想上前线杀敌,不过……”
——不过,仅仅是副帅的可能位置之前就已经让伊尔邦尼忍不住出言警告了,恐怕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但是,要阻止他去战场的话,也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修达勾起的嘴角隐蔽的弯了弯,兴奋一样的战意光芒从眼底一闪而过。
“可是修达你还这么小!”这个时候夕梨的表情有些不情愿,似乎觉得不应该看上去明白比其他几位王子要柔弱一些的修达上战场那种危险的地方,如果不小心让修达受伤的话怎么办?这里的医疗水平可没有现代那么好啊。
听到这样的话,修达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摊开双手说道:“夕梨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啊。”
“那不一样!”看着表情轻松的修达,夕梨有些着急,绞尽脑汁的开始想着劝慰对方不去战场的话语。
“你一个女孩子都能上战场,我难道觉得我会比你弱多少。”修达挑了挑眉,看着夕梨急得跳脚一样的表情,一瞬间倒是对赛那沙的想法有些猜测了,说不定他就是想要夕梨阻止自己上战场,就算是上了战场也让对方将自己定位在被保护的位置上,这样的话,想要什么战功都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吧,而且一个被女人在战场上保护的形象实在是……
联想到这里,孔雀蓝的眼眸变得有些幽深,不等夕梨将劝慰的话语说出,修达一偏头,正好看到凯鲁王子皱眉回望的摸样,勾起的嘴角翘了翘,他转而重新看向夕梨,然后说道:“放心吧,夕梨,我不会有事情的,而且一切不是还没有定论吧,对了,你看那边,凯鲁皇兄好像在找你。”
听到修达这样的话语,眼底急切的夕梨下意思的转过身,然后,看到她转身的凯鲁王子也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皱了皱眉,虽然对于这场宴会并不怎么喜欢,夕梨还是向着凯鲁王子的方向走去,一边对修达说道:“抱歉了,修达,我先到那边去一下,上战场的事情我们待会儿在说。”
“嗯,去吧。”看着夕梨匆匆离去的摸样,修达歪头对着凯鲁王子笑了笑,眼底沾满了纯粹而真挚,看上去就像是为了凯鲁王子的解围而道谢一般。
孔雀蓝的目光转移过晚宴中形形色色的人,终于在最后找到了正往着凯鲁王子那一边走去的赛那沙,修达眯了眯眼,想起之前夕梨诉说的话语,心中却是知道赛那沙也是对副帅这个位置势在必得,不过,就像是他自己之前说的,比起他们这些王子们来说,被派遣一位资深武官的可能性更高,那么,赛那沙会怎么做呢?
然而,直到晚宴结束的时候,修达仍旧没有查探出分毫,然后,突变的午夜毫无预兆的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