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告诉拉姆瑟斯炼铁法的事情,并不是修达真的误以为对方早就知道这个消息而看重夕梨战争女神的身份,虽然乌瑟尔的消息灵通,他自认为西台上层还没有无用到将这种军机要事被他人知晓,但是,西台与米坦尼开战,炼铁法的事情也没有多久可以隐瞒了。
既然如此的话,乘着这个消息还没有过时,为什么不反过来将拉姆瑟斯的目光转移到夕梨身上,在马拉提亚,本来他的人手就不够,如果拉姆瑟斯能够为此将注意力转移到夕梨身上,那样的话,不用再担心这个埃及贵族究竟想要做什么,也不怕夕梨在扰乱自己的计划……
——一箭双雕,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后背抵在门后,在将拉姆瑟斯赶出去之后,修达在此刻却是重重舒了一口气,实话说,对于乌瑟尔·拉姆瑟斯这个参军的埃及贵族,他始终无法看透,不,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对方总是在让人觉得看透的时候就暴露出难以理解的迷惑之处。
无疑,这个人有着与凯鲁王子一样庞大的野心和慎密的心思,同样有着不下于黑太子的果决行动力,对于局势的审视和控制也超脱一流,就像是搁浅的游龙,就等着有一天抓住机会一飞冲天。
——但是,他为什么……
耳边又传来敲门声,孔雀蓝的眼眸微微合上,在听到对方刻意模糊暧昧的狡猾话语之后,修达将手指搭在自己后腰的铁剑处,他猛地张开眼眸,眼底一瞬之间滑过恼怒的情绪,下意识的,手指紧紧握住剑柄,转过身将手搭门后,似乎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开门提剑攻击而去。
然而,就仿佛预知到修达的烦躁心情一样,敲门声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停顿了下来,这让修达反而有些不适应的愣了愣,微微蹙眉,抓住铁剑的手指紧了紧又松了松,迟疑踌躇了良久,然后,敲门的声音又响彻了起来。
这让修达有一种心思完全被戳透看明白的愤懑,几乎在不需要多少时间的犹豫,他当机立断的打开大门,然而原本将要出口的讥讽话语却一瞬间像是卡壳一样停顿住,甚至像是意外一样失声说道:“乌鲁斯拉?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对于修达这样的话语,乌鲁斯拉却是感觉莫名其妙,皱眉不快的说了一句。
“不,我是说……”大概是惊讶的情绪让修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驳乌鲁斯拉的话语,看着对方抱胸一副等待答案的讥诮表情以后,又停顿了一瞬,毫无预兆的,他脑海中闪过一道微光,似乎有些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恐怕正是发现了乌鲁斯拉的踪迹,所以拉姆瑟斯才在短暂的敲门之后就离开了原地。
敛起情绪的孔雀蓝眼眸在一刹那变得有些尖锐,根本不需要在多加猜测,修达同样可以想象到,离去之后的拉姆瑟斯究竟是打算做什么事情,本来,让对方将注意力转移到夕梨这件事情本省就有他添砖加瓦的暗中鼓舞,但是,现在想到拉姆瑟斯这样轻易的执行之后,却又感到一种隐隐微微的不快。
从这一方面来讲,修达一直认为拉姆瑟斯太会把握自己的心思,并不是没有道理,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并不希望与拉姆瑟斯这个人多加接触,然而,世事难料,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接触的,已经产生交集的两个人就像是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就算是合上也已经无济于事。
此时,修达也只能压下这种浅显的负面情绪,转而对乌鲁斯拉说道:“对了,耐赫特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去打探消息了吗?怎么你回来的这么晚,而且没有带他回来。”
“他被扣住了。”听到修达这样明显转移话题的疑问之后,乌鲁斯拉脸色有些难看的沉下面孔,似乎突然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在纠缠在之前的那个话题上,用有些压抑的低哑声音说道:“我们两个人一路打探到了城外的西台驻军处,有些意外的发现乌鲁西·夏尔曼神官正是随军神官,不,这一点其实我之前也有考虑到,但是,我没有想到,夏尔曼神官会敏锐的发现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要把耐赫特抓起来?他难不成怀疑你们两个人是间谍?我想不可能吧,毕竟耐赫特……”修达理所当然的反驳,然后,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色微微一变。
“没有错,夏尔曼神官知晓耐赫特基祖瓦德纳王子的身份,但是,更重要的一点,耐赫特是阁下的随身侍从,之前,是跟我们一起离开哈图萨斯的,所以,他会扣住耐赫特,完全是想要知道阁下你的消息。”完全把整个事情摊开,乌鲁斯拉的表情也不太好,就算是讥讽一顿修达也不能免除这种低落的心绪,很显然,会这么晚回来,她也是被抓之后花费了一番功夫才重新潜回来的。
沉默了片刻,修达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最终却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明显懊恼一些的口吻说道:“……算了,耐赫特的事情先不用去管,反正乌鲁西也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的,现在,既然乌鲁西已经同样抵达了马拉提亚,那么,接下去的两个计划倒是可以同时执行了。”
“你已经做好打算了?”乌鲁斯拉有些意外的看向修达。
“马拉提亚的传令兵已经备马离开,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通知到黑太子,乌鲁斯拉,你想办法传消息给西台那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拦截的话最好,如果不能的话……算了,不能的话,也可以起到让他们今早打算撤退的效果。”
“……你这究竟是打算帮助哪一边?”这个时候,弄不清楚修达想法的乌鲁斯拉深深的皱眉,参与着修达的诸多决断,所以她更加显得迷惑,之前在基祖瓦德纳帮助米坦尼打败西台,现在却处于黑太子的阵营之后又将米坦尼的消息出卖给西台这一边,这样前后矛盾的行为,实在是让她觉得无法理解,也深深的为此而疑惑。
“乌鲁斯拉,才在黑太子的军队中呆了多久,你就不把自己当做西台人了吗?”修达似笑非笑的扯起嘴角,意味不明的深深的看向乌鲁斯拉。
乌鲁斯拉却冷哼一声,然后忍不住出口用讥讽的话语说道:“阁下做出这样一幅假惺惺的态度给谁看啊,这样的问题你应该留给自己才对吧。”
“黑太子的行事作风固然让人敬佩,这样的铁腕恐怕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效仿的,手段够狠而且也够知才任用,他会成为米坦尼的王太子并且如此出名并不让人意外,如果只是作为他帐下一个臣子的话,老实说,这真是一件令人欣慰而感动的事情。”
修达毫不吝啬对于黑太子马帝瓦塞的夸奖,然而,这样的称赞在接下去的话语之中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唇角微微扬起凉薄的弧度,毫不客气的说道:“但是,就是因为他这样的血腥铁腕太过于顺风顺水了些,所以导致了他现在这样骄傲蛮横的性格,而更加不幸的是,让身为敌对国的我顺利混入他的帐下,就算是现在还不能接触军部核心,但是,他这样自信的性格,只要不怀疑到我身上,并不需要多久……”
“乌鲁斯拉,要知道,我始终是一个西台人啊。”并没有将话语说的更透,修达转而露出更为真挚而纯粹的笑容,衬着精致的容貌带着一股蛊惑的魔性魅力,他轻轻的觑了一眼乌鲁斯拉,然后说出话语的重点,“所以说,虽然我很想要凯鲁皇兄和赛那沙打败仗,但是,还没有到期望让黑太子能够用我这两位皇兄的血来祭旗,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希望过米坦尼军大举犯境。”
“这样的尺度恐怕很难把握吧,不过,你这样一说,我也明白你打算做什么了,其实在基祖瓦德纳的时候和现在一样,你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让米坦尼打败西台,而是让西台暂时撤军……”乌鲁斯拉终于露出了然的神色,然后又有些怜悯的说道:“所以,最开始,你是打算把基祖瓦德纳沦陷给米坦尼军队吗,然后再利用所谓基祖瓦德纳王太子的身份在沦陷的这个小国中运作些什么,看起来,耐赫特和他的父亲都是被你耍弄了呢,恐怕一直到战争结束为止,他们都以为你是在想办法帮助西台打败米坦尼。”
修达用精致稚嫩的面庞露出极为自然而生动的真挚微笑,没有否认对方这一番话语,他歪了歪头,然后说道:“战争本来就是如此,想要以少胜大,没有一点牺牲,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好了,乌鲁斯拉,这些事情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接下去,先帮把我存放着龙之眼的盒子放到马拉提亚的宝物库里,放显眼一点的地方,然后在去西台那边透露传令兵的消息。”
“阁下可只是会指使人啊,既然让我做了这些,你又打算做什么?”乌鲁斯拉挑眉问道。
“出来西台这么久,也的确应该传些消息回去了,所以,我也该去守株待兔了。”修达的表情一瞬间却变得有些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