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酒会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慕九言。
我让顾衍替我去查了蓝若的情况，得到的消息也和慕老爷子之前和我说的相差无几。
顾衍还查到，蓝若现在不止把存希当成了她的亲儿子，还把我妈当成了她的救命恩人，这也是之前我为什么会在美林仙境楼下遇到蓝若的原因。
我不在的这一年时间里，慕九言是真的遵照承诺把我妈照顾得很好，包括蓝若，对我妈也相当不错。
这时候，我更不能把之前蓝若害死顾醒的事给捅出去了，无论是为了存希还是为了我妈。
而我妈那边，我也显然是不能常去的了，怕引起蓝若的怀疑，也怕被那些暗中盯着我的人发现什么端倪。
来到海城的第三周，顾衍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不过再怎么忙，他也不会忘了关心我。
本来，我来海城只有三个目的，一个是为了看我妈，一个是为了见儿子，还有一个就是为了替顾醒报仇。
现在，这三个目的一个也达不成，我一时之间就不知道到底该干嘛了。
顾衍看出了我的百无聊赖，在某天午饭的时候对我说：“枭也到海城了，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找他。”
我本来就在奇怪，杜景深之前还跟我的贴身保镖一样和我如影随形，我这刚定下来要和顾衍回海城，他却忽然消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单独行动了。
我忽然有些好奇，顾衍、杜景深以及夜逾白，到底在背着我密谋些什么了。
我脑子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问了出来。
顾衍莫名宠溺地看了我一眼：“别问，问了就是不能说。”
我不屑地喷了喷气：“啧，不过就是为了巩固老夜的地位，在拉拢各方能团结的势力嘛……”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在见识了夜家内部错综复杂的情形以后，我已经隐隐有所感觉了。
所谓的长老会，美名其曰是为了权力制衡，恐怕也不过是为了约束夜逾白而特意设置的。
毕竟，和以往的历任夜家家主的和平继承不同，夜逾白是顶着弑兄杀父的罪名上位的，没有人会真的放心把夜家的所有权力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中。
要不是这一代，夜家的嫡亲血脉被夜逾白屠得只剩下他自己一个，这夜家家主之位怕是再怎么样都不会轮到他来坐的。
而在夜家，既然有重视血脉的老顽固们，自然也有早就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的新一代。
老顽固们一边想着血脉继承，一边想着对夜逾白磨刀霍霍，如果我猜的没错，只要我和顾衍结婚，生下男孩，那么夜逾白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至于蠢蠢欲动的新一代，自然是不愿意让这种事发生的，他们既要夜逾白的命也想要我的命。
而长老会派出来的那些眼线，既是想要掌握我的行踪，恐怕更大程度上却是为了保护我和顾衍性命无忧。
听到我的话，顾衍的眼里浮起一抹诧异，像是根本没想到我能想到这个。
我不满地看着他：“你们到底以为我是有多蠢？”
闻言，他难掩尴尬地以拳掩唇，干咳了一声。
“夜先生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这种事我担心也没用啊，不过，不是说枭是慕家的人吗？他可信？”
顾衍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片刻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信。”
既然顾衍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而除此之外，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学长，你为什么选择站在老夜这边呢？再怎么看，都是推翻他，对你比较有利吧？”
当然，也不排除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可能性，可这种手段骗骗我还行，想要骗夜逾白就有些难度了。
既然顾衍得了夜逾白的承认，那就说明他断无反水的可能。
听到我的问题，顾衍忽的陷入沉默。
半晌，他答：“我现在的处境，和夜先生当年颇为相似，我们都曾经是被家族遗弃的弃子。所以，我能体会他当年那番举动背后的绝望和无奈，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境，没有人愿意对自己的至亲挥下屠刀。”
关于顾衍在顾家的处境，我当然也是听说过一些的，这勉强也能算是个理由，可却不足以成为支撑他决定和夜逾白联手的决定性因素。
我死死盯着顾衍，没有被他这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过去。
他见我这样，自知是没能让我相信，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我们有想要共同保护的人。”
顾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我的，我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谁。
“我说过，我是为了你而活着的，这句话，是真的。”
细算起来，这是顾衍第三遍对我说这句话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同我开玩笑。
可此时此刻，我开始考虑起这句话的真实性，按照现在的情况，他着实没有必要用这句话来骗我。
“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理由，因为我坚信，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怨无悔的付出，其中一定有个理由。
“别再用那套你八岁那年为你养父卖血过量，差点死在路边，却被我的一颗糖救了的说辞来骗我了。我们都知道，你根本就不可能在刚出生时就被丢弃在那个山村，你更不可能被陈永强夫妇收养！”
我猜到了顾衍可能用来敷衍我的理由，于是率先堵住了他。
可顾衍却是看着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可事实，就是那样呢。”
说着，他眯了眯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慢悠悠地接下去说：“你知道为什么历任夜家家主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养情人，却还是有很多所谓的‘私生子’吗？”
他问了我，又很快自问自答。
“因为有些女人就连成为情人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们所生的孩子，就被叫做‘私生子’。而这些‘私生子’是不被任何人所认可的，他们不能成为母亲的依仗，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这些女人生下‘私生子’之后，有些会带着他们卑微地活着，而有些则会直接抛弃他们，另谋出路。夜先生的母亲是前者，而我的母亲……是后者。”
“小绵羊，我就是那样一个，因为没有利用价值，就被亲生母亲轻易舍弃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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