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媛与众儒生行过君臣之礼,便将自己这些时日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自打穿越至晚明,朱媛时时刻刻在思考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这样的悲剧很快就会发生,她殚精竭虑就是为了避免清军南下,对汉人大肆屠杀。唯一可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办法就是改变弘光朝廷的眼前局势,夺取南明的控制权,肃清叛徒,勒令史可法抗清,进一步联络所有抗清力量,击退清军,光复明朝。
这一切大事,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实现,首先要做的就是组织起一支精锐部队,这支队伍要忠诚、勇敢、先进。眼下,能带兵打仗的人才她手下一个也没有。陈子龙等人也是空有抱负,对时局的判断显然比她这个BUG级BOSS要差太远了,毕竟朱媛是“过来人”了。
打定主意的朱媛劝陈子龙等人稍安勿躁。
“诸位报国之心我已然明白,然而,各位稍安勿躁,我们来分析一下当前形势。”
朱媛开口,夏、陈、徐以及众人皆恭敬的听着。
“眼下清军已经占领长江以北大部分地区,立足未稳,向江南发兵也须个把月的准备,李自成兵马强壮,却被清军连番克制,一则奴虏骑兵骁勇,善骑射,汉军不敌,二则大批汉奸投敌,清军有了内应,对我等战备情况了然,此为李自成部节节败退主因。”
“据我所知,李自成部如今借道长江上游,已至四川地界,正自休整,短时间也不会对弘光朝廷造成威胁,也须个把月时间。”
“我们这段时间要做的就是尽快取得南朝军政大权,剪除朱由崧党羽,争取仁人志士与我们同仇敌忾。”
陈子龙听罢,暗挑大指,公主殿下之言条理清晰,思想缜密,果然不是凡人!故意开口问道:“禀公主,我等要务是取得南朝大权,然我们几个皆为贬谪之臣,又如何左右南朝?”
朱媛笑道:“卧子先生问的好,且听我的安排。”
“我朝的兵眼下集中于左良玉、四镇手上,左良玉拥兵自重,根本就没把朱由崧放在眼里,旁人更是进不了他的眼睛,如此狂傲之人,须以谋略化之,吾兄弟中二哥钱熙性情最是稳重,遇事镇静自若,若能安插到左良玉身边,想办法牵制左良玉,乃上上之策。我意由徐孚远与钱熙二人,以自荐为由,混入左良玉部,凭徐先生在朝廷的地位,假意逢迎左良玉,必可成。”
“妙!”夏允彝听了这话,不禁发出了声音“公主果然明眼人,亲家常跟我提起熙儿,行为做派甚为稳重,文采超群,孚远兄亦以谨小慎微著称。此二人挟左良玉最佳。”
“谨遵公主圣谕,吾必竭尽全力,不辱使命!”徐孚远和钱熙看这事就这么定了,赶紧抱拳施礼,领命。
朱媛接着说道:“四镇中黄得功部兵力最强,且黄得功为人还算正派,将来,若南朝事发,黄得功必然首当其冲,此时机正是我等剪除朱由崧,夺取大权的关键棋子。我意由陈子龙与夏完淳自荐投于黄得功帐下,伺机发展一股势力,将来举事会事半功倍。得功是难得的良将,以卧子先生之能,若说得此人,则大事成了。”
陈子龙正色与夏完淳一起拱手施礼:“得令!“
“今日天色晚了,且三位先生有辎重在身,须做些安排,此事待安顿好了,再去不迟。”
朱媛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他们从早晨一直唠到了下午,斜阳西下了。然而,兴头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少。柳家三兄弟和张炽、夏允彝、柳如是还巴巴的眼瞅着朱媛,脸上都有个问号:“那我们呢?”
朱媛自然不会忘了他们,包括柳老头和张老头,人手紧缺,朱媛恨不得把这些人掰成几瓣来用。但眼下很多事还不能轻举妄动,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柳家三兄弟和张炽在朝廷有差事,此刻也不便叫他们做什么大动作,只能是延续之前的任务,监视弘光朝廷的一举一动,包括探查朝廷大臣的行动,目的是为了夺取弘光的军政大权。实际上弘光朝廷也没啥实权,有的只是一个虚名,但朱媛想要团结抗清队伍,必须名正言顺,否则很难一呼百应。
柳如是自然是还没有到出山的时候,朱媛的意思是让她稳住钱谦益,柳如是隔三差五送信给钱谦益,好言劝慰,钱谦益心里念的就是他的书和爱妾,朱媛掌握了他的心肝宝贝,就等于逮住了他的“遥控器”,让干啥就干啥。其实朱媛也没让钱谦益干啥,纯粹就是为了约束他。
最后,朱媛让陈子龙在山庄再留2日,夏允彝和徐孚远明日即可回乡,与家人见面,将家里事安排妥了,听候朱媛的召唤。众人谈话直到太阳落山,方才散了。
晚饭过了,朱媛叫仪凤去请陈子龙和柳氏三兄弟以及张炽,说是要安排一项特别任务,就在今晚。
陈子龙不知道朱媛要安排什么任务,但只要是跟抗清复明有关的,他都十二分的支持,陈子龙第一个来见朱媛,一进门就叩头拜道:“臣参见公主,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朱媛笑道:“子龙不必太拘礼,你我虽君臣相待,然国难当头,当同甘共苦,繁文缛节当免则免,以后见我不必行大礼。”
“遵命。”
说话间三柳和张炽来了,朱媛与众人围坐一方桌前,严肃的说:“我听说陈卿曾在司天监供职,协助徐子先打理天文历法之事,现在司天监设在哪里?”
“回殿下,司天监自李自成攻入北京,已是破败殆尽,朝廷因战事频仍,对天文历法的研究早就名存实亡了,现在宫里只腾了一间房子,设了一个常事管着。其实就是个小仓库。原先司天监那些文书仪器什么的存那里而已。”
“那里可藏有窥远镜?”
陈子龙一听,觉得奇怪,公主问窥远镜干嘛?看月亮?“确有三架窥远镜存在那里!”
朱媛心中一喜,道:“如此甚好,大哥,三哥,四哥,六弟,今晚咱们要盗了那窥远镜!”
众人才明白了,原来公主是想得到窥远镜,陈子龙不知道盗远镜究竟是干嘛用,但四兄弟知道怎么回事,朱媛跟他们讲过窥远镜的用途,并且知道使用窥远镜可以先敌发现,在战场上大有用途。
四人很兴奋,好久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了。个个摩拳擦掌,表示:放心吧,这点事儿小菜一碟。
陈子龙也不便多问,但他知道夜入皇宫盗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也有巡逻的士兵,抓到了当刺客处理,那就麻烦了。当即摆手制止四人道:“列位不必冒险去盗,司天监那位管事的跟龙颇为熟识,且为子先公旧部,我去说一声,直接给你们拿了便是。”
众人一听,眼前一亮,朱媛也不禁感慨:朝廷里有人真好!便道:“既如此,那我们即刻出发吧,再晚些了更不好入宫了。”
这下陈子龙纳闷了,既然可以从正门进去把东西要来,干嘛非要半夜翻墙进皇宫盗窃啊?明天早晨去要就行了呗。朱媛也理解他的想法,但显然公主殿下是另有打算,神秘的冲陈子龙一笑道:“早起去要,不够刺激!”
陈子龙一听这回复,不禁扶了一下额头,我晕!
就要出发了,朱媛也准备了一套夜行衣,准备跟他们一起去,但四兄弟和陈子龙都劝她不要去,这么点儿小事不用公主亲自出马,也防有个什么闪失,但朱媛执意要一起去,说是还有别的东西也要拿,众人看拗不过朱媛,也只好答应了。四兄弟知道这段时间的锻炼,公主殿下不再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了。身手不能说是高手吧,但起码基本的爬墙,射箭,骑马等体力活动是没啥问题的。
尤其这公主殿下喜欢鼓捣一些小装备啥的,比如露着手指头的皮手套,既可以防止擦伤皮肤,又方便活动。这东西在当时还没有这么轻便的款式。
陈子龙是读书人,这种翻墙越脊的事儿他还从来没干过。但这位陈子龙还年轻,不到四十呢,朱媛提出夜盗远镜,他也没丝毫犹豫。只要是为了反清复明,再危险他也乐意。
收拾停当,众人趁着天黑,策马奔宫城而去,也就在夜市的灯光熄灭不久,人们准备熄灯睡觉的当口,众人在陈子龙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宫墙外,把马儿远远的栓在一棵柳树下,六个黑衣人蹭到墙根底下,摒住呼吸细听,待巡逻卫兵走远了,柳岐兵将绳钩抛到墙头,三下两下就爬上了墙头,柳岐善,柳岐涛、张炽随后。陈子龙和朱媛则被直接拉上去了。
宫墙内一片漆黑,远处偶见灯笼的微光,整个皇城浸在浓浓的夜色中。陈子龙在这里当了很长时间的差,对道路是很熟悉,选的这一处爬墙,主要是离司天监那座房子近便,众人随陈子龙很快摸到那座房间门口,屋内灯影幢幢,一位银发老者正伏在桌案跟前就着油灯的光看书,陈子龙用手敲击门扇,轻声唤道:“陆公,快快开门,学生有事求见”
陆老头听闻呼声,即刻抬起头来,向门外问了一声:“谁呀?”
“学生陈子龙!”
“唔,是卧子啊,稍等片刻。”
陆老头过来将门打开,陈子龙急闪身进屋,众人也一拥而入。大半夜闯进一帮黑衣人,把老头儿吓了一跳,心说话陈子龙这小子唱的哪出儿啊?
幸亏陆老头平时跟陈子龙熟识,毕竟曾经共事,老头也信任陈子龙,至少知道陈子龙不会害他,半夜来寻他必然不是平常的事。老头儿稳了稳心神,示意陈子龙坐下说话。
陈子龙拉下面罩,抱拳施礼,然后将此行目的告诉陆老头,老头儿一听,乐了:"我当啥大事儿哪,不就窥远镜吗?喜欢,拿去!"
朱媛等人一愣,这有点太顺利了吧?陆老头解释道:“当今皇上只顾自己享乐,天文历法的事连问都不问,哪里还管什么司天监,我这衙门可以用来逮鸟儿了。别说一架远镜,就是把房拆走,估计半年都没人问一下。”
众人听罢此言,都忍不住笑起来。
有陆老开绿灯,这远镜也不用盗了,陈子龙等人就等于过来串门了。陆老头也听了陈子龙辞官回乡的事,二人就这些问题聊开了天儿,聊当今天下,二人长吁短叹。可惜了徐子先的毕生心血,后继无人太令人遗憾。
朱媛知道徐光启的科学研究是多么的有价值,这次来,远镜是要得,还有徐光启的一本书要拿,那就是《几何原本》。陆老头听说这些,全部慷慨应允,将仓库房间一一打开,喜欢啥就拿啥,别抄家就行。
戌时刚过,亥时初开,众人带了两只远镜一小包书籍,返回了山庄。朱媛特意给陆老头留下一支,为的是应付检查,万一打草惊蛇,引起朝廷怀疑就麻烦了,同时也会置陆老于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