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小时。
血肉残肢遍布整条街道。
已然犹如人间炼狱……
枉死的尸体,破碎的头颅,黏稠而浊白的浆液混合着猩红糜烂的脑组织流散开来,血迹斑驳的脸上凝固着无尽的恐惧。
“咔……嘣!”
由尸骸铺就的道路尽头,足有三米多高的巨大妖狼人立而起,将最后一名尚存意识的秃头男子擎在半空,然后张开巨嘴,轻松一口咬碎其头骨。
身后,三辆不久前增援而来的特警车辆已然支零破碎,车身遍布着无数锐利切口,几乎是被整个劈开,身着特警制服的十数名男子,姿势各异的躺倒,同样也已经被掀开了天灵盖,红白的混合浊液沾染的到处都是。
将最后这名秃头男子脑内波动吞噬后,随手扔在地上,只见那巨大的妖狼终于是停止了屠戮,立在原地不再行动。
它眼中红光闪烁,但其内暴虐狂乱的色彩却突然开始急骤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和困惑。
一个踉跄,身形剧烈一晃,许凡猛地惊醒,用力睁大双眼,却发现眼前视野猩红,像是蒙了一层血污,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思绪混乱无比,精神恍惚脑海空白,一时间记忆有些短路。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咳咳……咳……”
一股浓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冲进鼻腔,许凡猛地伏下身形,气息粗重的喘了几声,牙缝里的血肉残渣顿时喷出,溅在了地上。
这味道实在太难闻了,他闭上眼睛,干呕了两下,然后深呼吸。
“呕……”
这一猛吸气,更加浓厚的血腥瞬间从四周涌来,许凡顿时没控制住,胃内一阵翻涌,酸水吐出来。
眼睛猛然睁大,许凡突地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慢慢站起来。
这个时候视野里蒙着的那层血污已然散开,许凡终于是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这一幕……
许凡的心脏突然就像被大锤重重地敲击了一下,瞬间紧缩,他的视线呆住了,两具十分眼熟的女尸,相隔不到一米,倒在血泊中。
“草草……!!!”
巨大的狼躯飞速变回人身,许凡发疯了似的冲过去。
神色呆滞地蹲下,颤抖着双手,缓缓扶起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女尸,看清面貌后,许凡表情瞬间崩溃。
“啊……!!!!”
许凡猛地将许玲慧和任小娟冰冷而残破的尸体紧紧搂进怀里,神情痛苦,疯狂大吼。
但无济于事,两人早已死去多时,一幕幕碎片画面在记忆中浮现出来,赫然告诉着许凡,残忍杀死她们的凶手,正是他自己。
许凡停下来,呆呆地看着周围的血腥修罗场,视线失去了焦距,这些,全都是他干的……全是他杀的……
这个时候,系统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很快会有人来,先离开这里吧。
呵……
许凡听到了,但却只是歪了歪头,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脸上忽然露出来一个讥笑的表情。
诡异的笑容冰冷而可怖,许凡轻轻将小姑她们的遗体放下,缓缓站起身来,心神微微一动,某个开关开启了。
“嗤……”
精瘦的身子突然暴涨,短短几秒,又变成一头巨大妖狼,随即,钢刀般的利爪弹出来。
“宿主,本系统认为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脑海中的系统瞬间感应到许凡心里的那个念头,语气一变,突然强硬起来。
“你可以阻止我。”
许凡神色冰冷,讥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
系统沉默,同时一股隐晦的信息流冲向许凡的大脑,试图进行某种干涉。
但此刻,意识清醒无比的许凡,精神只是微微一震,便消弭了这股不怀好意的信息流。
“咔嚓!”
许凡神情冰冷彻骨,他右手举起,利爪长伸宛如匕首,随后瞬间加速,猛地劈下,便见其左手拇指,被他自己直接切了下来。
剧痛袭来,许凡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随后咬牙,面色不改。
“住手!”
脑海中,系统的死板音听起来竟有些急迫,又是一道隐晦无比的信息流,从脑海中某个神秘区域冲向大脑,试图再次趁此剧痛、许凡注意力分散时,催眠其潜意识。
但这次,有了防范的许凡双目猛地大睁,又是直接将这股信息流震散,他冷冷地笑:
“你还想搞鬼?”
无视脑海中反应开始变得急切的系统,许凡手上动作一刻不停。
他又将切下来的拇指捡起来,只见一根寒光闪烁的爪刃耸立,宛若匕首,而左手断口处,极致的自愈力正在生效,无数的肉芽蠕动纠缠,麻痒的感觉倒是盖过了疼痛。
下一刻,许凡变回人身,拿着这把断指“匕首”,默默站立。随后,竟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危险动作……直接将锋利的爪刃,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刃尖触及皮肤。
没有处于灰太狼变身状态下的许凡,并不再拥有不死之身,他只需稍稍一用力,便能够轻松终结自己的生命。
“离开我的身体!现在!马上!滚!”
许凡眼神冷漠无比,压抑着心中沸腾的躁动怒火,在脑海中吼道。
他竟然是想以自杀为威胁,强迫系统脱离?!
“不可能……”
“……系统一经绑定,除非宿主你身死,否则无法解绑。”
系统断然拒绝,语气又变得波澜不惊:
“宿主……别冲动,本系统理解你的心情,也希望,你能理解本系统的难处……关于这件事,并非要故意坑害,而是根源信息下发了指令……其实本系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你……”
系统顿了顿,循循善诱:
“宿主,你已经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必然要背负超越常人的艰辛,经历更加残酷的磨难……亲情这种东西,尽早铲除掉,便永远不会发展成为弱点,否则,迟早有一天,宿主你会被其束缚……”
“……一时之痛,换来长久之安,本系统也认为,根源信息的指示,是正确无误的,宿主,你为何不尝试使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一下呢?”
“……把爪刃放下吧宿主,生命只有一条,不要拿它来作威胁,你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就算你死了,本系统也只是再度陷入待机,虽然很麻烦,但迟早也有再重启的一天……宿主你命要是没了,可就复活不了了,别冲动,把爪刃放下,本系统真的是为你好……”
“……”
许凡眼神冰冷,一言不发,但手中锋锐的刃尖却微微使劲儿……
兹~~
心口皮肤顿时被切开一道小口子,刃尖收回,不多时,便见一滴猩红的血珠从那儿冒了出来。
“……宿主,你太执迷不悟了,这样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活着不好吗?”
许凡还是不说话,面若寒霜,只是刃尖深入。
“宿主……你这样威胁是没用的,就算你死了,本系统也不过就是待机而已,你凭什么拿这个来威胁本系统……”
许凡充耳不闻,刃尖再深入,已然切开肌肉,冰凉的刺痛感让他眉头微颦。
“宿主,你死了倒不要紧,但是本系统解绑之后,又得再待机休眠……很麻烦的……”
刃尖再深入……
“宿主,再考虑考虑!放下爪刃,大家好商量!”
仍然是再深入……
“哎,宿主,你……”
再再深入,已然接近心脏……
“住……住手!”
终于,在许凡面色平静地将整把爪刃插进去一大半,刃尖紧紧抵在心脏上之时,系统在其脑海中猛地出声,阻止了他的下一步举动。
能够感应到许凡心中所想的系统,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刺穿自己的心脏,但系统确实不敢让他死,这一点,许凡猜对了。
根源信息的第一优先级指示,就是保证宿主许凡的生命安全,系统作为根源信息的绝对下从,是不可能违背得了其意志的。
说实话,系统一开始是没有料到许凡的脑回路这么大,居然会以自杀为要挟,要求强迫解绑系统。
刚好掐住了系统的命门。
但系统也没有撒谎,它的确没法在许凡还活着的时候解绑,这个绑定是终身制,除非死亡,否则真解不开。
许凡为什么想要解绑,系统也通过对其想法的感知,了解的很清楚……想搞死自己这个暗中作梗的系统……
其实,如果不是根源信息的第一优先级指示,系统哪会管许凡的死活,自杀就自杀呗,宿主这种东西,以前在别的异次元世界又不是没抹杀过?那时候解绑方便,如果碰上真不是那块料儿的宿主,就直接人道毁灭了,大不了重新再找一个。
可这次太奇怪,根源信息居然设定不能让这宿主死,否则哪会跟他扯这么多,早就一个物质湮灭丢过去,将其化为灰灰了。
难道还真是对宿主的爱支撑着系统循循善诱这么久么?想多了,它只是不想像前几任一样,被根源信息莫名其妙地回收掉而已。
难搞的地方在于,这一位宿主似乎有点与众不同,脑洞开的有点大,刚才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异想天开地觉得自己可能是活在一本小说里,是那种怎么都死不了的主角……
系统先前感知到许凡的这个想法时,是有些鄙视的,因为那只能说明这个名叫许凡的宿主,土著中的土著,见识实在是太短浅。
卑微的出身与能力,使其对所谓的未可知现象展开了胡乱的意淫……
系统几乎要笑出声,这个世界如果只是一本小说,那作为全知全能的伟大、总位面主宰、全宇宙掌控者的根源意志大神,难道也是那种不入流的幻想作品幻想物吗?
别逗了……第四任《幻想收容系统》这么想道,如果根源意志大神是幻想物,那自己这幻想收容系统怎么没见能克制它呢?
这个宿主,想象力可真丰富!
……
……
许凡握着锋利的爪刃,深深插在了自己的心口,刃尖抵住心脏,每一次心跳,都会传来剧烈的刺痛和凝若实质的死亡危机,但他面色不改,只是眼角因为剧痛下意识地有些抽搐。
他在等待,所谓的系统,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但不论是什么,之前心里那个灵光一闪的猜测,许凡都会选择去验证……
……这个世界,也是某个人幻想出来的么?
“宿主!别冲动……死了就真的死了!本系统没有骗你,终身绑定制,除非身死,没法解绑,可你要是都死了,解不解绑还有什么意义?本系统又提供不了复活业务!”
系统很无奈,苦口婆心地劝阻,其实它已经感知到许凡想干什么了,但它除此之外,毫无办法,唯一的潜意识催眠被防范了,不能趁其不备的话,这一招根本难以生效。
只能听天由命了,这宿主听的进去就听,听不进去也没招儿……
第四任幻想收容系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暗中撰稿了一份《宿主精神失常自杀报告》,悄悄上交给了系统管理局,哎!只希望根源意志大神能体察到它的难处,不要把它给回收了就行……
……
……
“呵,滚吧!”
许凡闻言,抬起头,看着遍地的残肢断臂,血肉尸骸,脸上露出一个讥笑,随后,握住爪刃的右手轻轻一摁,嗤地一声,刃尖深深捅进了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