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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不新鲜了,连本朝的诗人都借古讽今呢!咱们做生意的,跟谁过不去都别跟银子过不去!”黄老板又道。
“黄老板准备怎么卖?”杜若问。
“都搬来了,全部放在了那边显眼的地方,店门口的牌子上也写了书名。回头再放朋友书铺些让他帮忙售卖,逢附近集市,也去街上摆摊。这是慢生意,若是前些阵子绣庄招绣娘的时候编书,兴许卖的快些。”
杜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思索道:“我回头想想法子!”
“费心了!杜娘子辛苦这么久,卖的多咱们也好分利。”
临走的时候,杜若拿了一本带在身上,到了绣庄,私下里给阿莹宝蝶以及冯宁她们看了。
“不知能否卖的动?托了杜娘子的福,让我们几个也涨了见识。”阿莹笑道。
“杜娘子真和孟家不是亲戚?”宝蝶问她,若是亲戚,可以借着孟家的名头来卖。
杜若无奈笑道:“真不是。”
如果真有孟家这样的有钱亲戚,他们随意施舍点,宋家的日子就奔小康了。
“若你们认识的人买书,给黄老板报我的名字,打折。”杜若对她们道。
“好,我回家打听打听!”冯宁应道。
“多谢了!等过些天结了账,我把酬劳给你们。”杜若双手合十,诚恳的对三人道。
能帮她的人几乎没有,所以但凡帮到她的人她都由衷的感谢。
她今日一边干活一边神游物外,心里头想着卖书赚钱的法子。在绣庄里推销是无异于关公门前耍大刀,是行不通的。
冯宁上完茅厕回来,看上去有些惴惴不安,心不在焉的在杜若旁边坐下来,缓缓从桌上拿起针线,愣了一下又连忙放下来,拿起旁边的绸布。
杜若忍不住笑她道:“脑袋放空了么?又在想些什么?前日不是还说你相公待你比以前好了么?”
冯宁扭头看向她,尴尬的笑了笑,对她道:“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孟爷派来的下人,让我代传你过去碧云阁。”
“我不与你说话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么?”杜若轻笑一声,说完起身。
冯宁欲言又止,见她要去,又叮嘱她:“你小心些。”
碧云阁里。
杜若走进去就觉得情形不对,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冷意。
只见明瑟以及大掌事李俭还有别的她不认识的三个人低头跪在地上,室内静悄悄的。
孟远舟眸中盛满怒火,冷沉着脸,不见了以往的半点儿儒雅温润,黑色的袍子周围涌动着阴鸷气息。
她直觉有事儿,恭敬地弯腰行礼。
孟远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抬手在面前的琴弦上拨弄几下,琴声瑟瑟,如暗泉幽咽,让人听着更加紧张不安。
她从未见过孟远舟发火的样子,她甚至一直觉得他是一位雅商,做着日赚斗金的生意,举止言行却颇有君子风范。
“你们跟了我多年,我手底下不乏有才能堪得大任之人,若是这条路断了,给你们一个月时间,给我开辟出另外一条可通行的路来,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否则……就自行离开吧!”孟远舟冷声道。
跪在地上的几人立刻点头应声。
“主子请放心!我会尽快和其他人取得联系!”李俭道。
‘砰’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孟远舟将那张琴猛地推开,起身猛张宽袖,背手望着他们几人道:“这桩生意已经推迟了半月有余,不容耽搁,该怎么做我就不多说了,都下去吧!”
那几人站了起来,看向站在一旁的杜若一眼,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反倒是明瑟离开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神色间显露出一丝担忧,但依旧什么也没说便出去了。
杜若站在下面,心里想着绣庄这些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生意上也没有什么损失,万合布庄也是如此,孟爷为何如此震怒?叫她来又是为了何事?
而且听孟远舟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一桩很大的买卖,还要运到很远的地方。
从各个关卡过的话为何经商线路会断?
孟远舟看她一眼,神色晦暗,身上依旧萦绕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朝着她而来。
杜若心里打着鼓,但也只得鼓起勇气看向他,发现孟远舟又转身朝另一边的红木八角仙桌走去。
她这才注意到,那桌上放着两个大的玉盘,盘中装满了光滑圆润的白珍珠,一颗颗闪着迷人的光泽,有大有小,两个盘子加起来估摸着价值不菲。
珍珠?
她忽然想到自己编写的书名:绣娘苏珍珠。
孟远舟走到桌前停下来,慢慢伸出手,从玉盘里抓起一把珍珠,转身看向她,接着,伸开手,任由一把珍珠掉落在地上,四散开来。
那些珍珠滚跳着,满地都是。
听到杜若耳朵里简直心惊。
杜若方才联想到自己的书名时,就觉得不对劲儿,此刻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儿撒落珍珠,更是不安,难免不想到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那本书的事儿。
可是那书昨日才刻印好,今日才摆放到纵横书斋的书架上,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杜娘子好本事。”孟远舟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开口说道。
杜若无法判定,但心中也是紧张的不行。
她早就和黄老板说过那简介不行,相当于掩耳盗铃,若是被孟远舟知道会找上门来,他偏偏觉得很好!要用!
虽然云水绣庄改成水云绣庄,但孟远舟又不是傻子,别人也不是傻子,大家都不是傻子!
“多谢孟爷称赞。”杜若故作平静的道。
但即便是孟远舟觉得受到了冒犯,也查不到自己头上啊?编书的人写的又不是她,杜若只好将这叫做自己心中有鬼。
孟远舟又从玉盘上抓起几个珍珠,把玩着,朝她缓缓在走来,面上忽然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幽幽的道:“这么久以来,你真是用心良苦,每一步走的自然而然,又都很恰到好处。”
既然他不说明,杜若怎么肯认。
但她也不知道孟远舟现在这些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打的什么哑谜。
“你喜……”孟远舟唇边刚吐出两个字,就看到孟修文笑着从外面跑进来,怀中抱着蹴球,累的气喘吁吁的。
“爹爹!”他跑过来,经过杜若的时候,朝她笑着眨眨眼。
孟远舟蹲下去,掏出绢子为他擦了擦汗,语气略带责备道:“怎么跑的这样急?”
“明瑟姐姐说娘亲又给我回信了!我就跑过来看看!杜若也在这儿啊!”孟修文一脸高兴的道。
杜若心想,这两天她没写信呐,明瑟为什么和孟修文这样说?
不过孟修文一来,这房内顿时欢快起来,方才的紧张感几乎消失不见了。
真是救了她一命!
孟远舟抱着孟修文走到椅子前坐下来,又将他手中的蹴球接走,提着他的袖子道:“手脏成这个样子不许看你娘亲写的信。”
“那我现在就去洗手!”孟修文挣扎着从他腿上跳下来,举着两只手跑到杜若的身边,“等会儿陪我踢球啊!”他小声对她道,接着又跑出去了。
等孟修文一出去,孟远舟遂看向杜若,对她道:“信写了么?”
“没、没有……”她前几日就已经将回信交给明瑟了,一向是孟修文写一封,她回一封。
“你跟我来。”孟远舟道,说着转身朝内室走去。
杜若跟着他走了进去,孟远舟走到桌前,指着书桌对她道:“就在这儿写。”
室内很是宽敞,放有许多书册典籍账本,桌上有现成的纸笔,是孟远舟处理生意事务的地方。
杜若在他的注视下,只好走到书桌后,拿笔蘸墨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开始写信。
“谁教你写的字?”孟远舟问。
“去学堂跟着上了几堂课,我随意练的。”杜若道。
“谁教你认的字儿?”他又问。
“我相公,还有村里的学生。”比如苏明扬。
“你相公?看来他对你很好?”
“他在村子里的学堂教书,还算有耐性。”
“哼!是么?”
杜若没吭声。
“前些天让明瑟拿去赏你的那些银子为何不收?”不是想做个小生意么?
“孟爷您待我不薄,几次为孟爷做事都有赏赐。这次实在不能收,不过还是要感谢孟爷。”杜若道。
孟远舟便不再说话了。
静默了一会儿。杜若把要写的话都写完了,眼看着还剩下一大半纸,不知道写什么了,只好放慢速度,又开始想论语上的句子。
孟远舟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开口结束了沉默:“不要考修文论语了,就写你本月十五归来,让他好好吃饭睡觉。”
“嗯。”杜若点头,今日是初二。
室外传来孟修文的喊声,孟远舟回头看了一眼,又对她道:“写好了拿出去!”说完便走出去,将室内的门顺手关上了。
杜若松一口气,有钱人这么难伺候!
她抬起头来松快一下手腕,又朝整个房间内扫视一眼,发现她之前为孟远舟妻子画的画像在墙上挂着,是那幅坐在池塘小船上的雨中背影。
收回视线,杜若瞥见桌上还放着一封信,收信人:魏国公。
杜若吃了一惊,魏国公?!
孟远舟竟然手眼通天和朝廷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