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昏沉不明,让她本就焦灼不安的心越发的抑郁,抬头望着狭窄的玻璃窗,想要逃出去的愿望更加强烈。哪怕有扇窗,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啊,可是窗外黑漆漆一片,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她什么都看不到。
别墅里安静沉寂,别墅外,风吹树叶簌簌作响,数万只蝉鸣,聒噪嘈杂。
崎岖蜿蜒的山路上,一群人隐在墨色里,脚步轻快敏捷,井然有序。
突的一声响,远处一个人影倒地。
别墅里昏沉的灯光让人昏昏欲睡,迷困之际,一声突兀的尖叫声打破了寂静。
是陈静珊的尖叫声。
周璇卿立即从椅子上坐起,开了房间的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同一时间,她看到佟晓雨也冒出来一个头。
从楼上下来的是郎祯,身后跟着两个男人,薛琪在中间走着,脸色发白,眼里全是焦急。
佟晓雨和周璇卿一起跟着下了楼。
一楼大厅,除了吕腾和他的手下,还有陈静珊和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瘫坐在地上,陈静珊在他身边扶着他。
“元叔叔?”薛琪两步跑过去,“你怎么也在这?怎么受伤了?”
吕腾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冷冽,“关到一楼去!”
这次,她们四人和元祯一起被关在了一楼的房间,房门只能从外面打开,但是有一扇双开窗,虽然是锁死的。房间里没有灯,唯一光亮是窗外射进来的浅浅的月光。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房间内空空如也。
环境好像更差了,但似乎又变好了。
至少有扇窗户,没有那么压抑。
“元叔叔,你还好吗?”薛琪蹲在元祯身边,语气关切。
元祯笑着摇摇头,“没事。”
“元叔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
“我……”元祯欲言又止,抬头看了陈静珊一眼,干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我是跟着你们来的……”
“啊?”
“我昨天跟你们同一班飞机,下飞机后就跟着你们,后来看到你们被他们带走了,我就跟着他们上了山。”元祯沉叹一声,语气里带着懊恼,“本来想看清这里的地址报警的,结果……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周璇卿站在窗前,借着浅浅的月光看了元祯一眼,再看看陈静珊,见她一直拉着元祯的手。撇嘴淡淡一笑,大概这场追逐,并非只是元祯一个人的相思,估计陈静珊也喜欢他。
到底是长辈的感情,她也不好多说多想,和佟晓雨互相依靠着,看着窗外冰冷如霜的月色。
心里又烦又恼,越是死寂,克制已久的躁动就越是不安分,佟晓雨头抵在窗户上,一下一下磕碰着。
轻微的咚咚声像是一首不和谐的曲子,扰得人越加的心烦。
“静珊,扶我一下。”
陈静珊嗯了一声,将元祯扶起来。
“这窗户……”元祯走到窗前伸手拍了拍,“这窗户好像可以打开!”
陈静珊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锁在外面,怎么开?”
元祯沉思两秒,朝她们看了看,“你们头上谁戴着发卡?细细的那种。”
周璇卿摇摇头,佟晓雨和她一样。
薛琪同样没有戴,目光落在自家母亲头上,她惊呼一声,“妈,你不是有吗?”
陈静珊后知后觉哦了一声,将头上的发卡取了下来。
佟晓雨立刻扯扯她的袖子伸出食指嘘了声,“小声点。”
元祯将发卡掰直,“我试试看能不能开。”
开了,就逃吗?
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周璇卿也不知道。
能逃得出去吗?
如果被抓回来了怎么办?
他们要用她们当人质,即便是抓回来了,也不会要了她们的命。
逃吧,逃就逃!
万一逃出去了呢?
四个人屏气凝神看着元祯,只见他将发卡掰直、折断,将两根铁丝一上一下插在两扇窗户之间的缝隙里,夹着横栓的锁,一点一点向左移着。
就在这时,丁零一声响从门外传来。
是钥匙碰撞的声音。
有人在开门!
周璇卿立刻拉着佟晓雨坐到了对面的墙角,薛琪也拉着陈静珊坐到了另一边,元祯靠在墙上。
来人开门看了他们一眼,厉声哼哧一句“小声点”后锁上门走了。
几人皆长吁一口气,元祯又开始撬锁。
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
耐心一点点被磨没了,薛琪失望的坐在地上,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兴致和期待。
佟晓雨也拉着她站到了一旁。
清冷的月光照进来,周璇卿看到元祯还是那副坚毅的模样,聚精会神撬着锁,脸上透着不服输和不放弃。
带他爱的女人离开,让自己活下去。
周璇卿想,这大概就是他坚持不放弃的动力吧。
咔哒一声响,元祯激动地握住陈静珊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兴奋不已,“开了,开了!”
薛琪一蹦子跳起来,看了窗户一眼,一把抱住陈静珊。
“我们真的要逃吗?万一逃不掉被抓回来了呢?”陈静珊迟疑了。
薛琪抱着陈静珊的胳膊,脸上早已没了刚才蹲在墙角的怅然若失,一只手紧紧握着陈静珊的手,语气坚定决绝,“妈,留在这里也是死,逃出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逃吧,好不好?”
元祯早已踩着窗台跳了出去,伸出一只手来,语气急切:“静珊,别犹豫了,一会要被发现了。”
陈静珊嗯了一声,伸手握住他的手,踩着窗台也跳了出去。
寂静的夜晚,黑黑的幕布笼罩在阴森的树林里,月光毫不吝啬地照射下来,为他们引路。
脚步急切紊乱,周璇卿跟在薛琪身后跑着,石子树叶踩在脚下,加上又是在夜晚,她的脚步多少有些踉跄。
眼前是健步如飞的元祯和被他拉在手里的陈静珊,抬头,看着天上明亮的玉盘,心里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明朗,越来越清晰。
她突然停了下来,蹲在地上。
“怎么了?”佟晓雨就在她身边,见她蹲了下来,也停了脚步。
四五米开外,元祯和陈静珊也停了下来。
她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脸痛色,语气沉哑微弱,“我肚子疼,好像跑岔气儿了。”
陈静珊走过来,语气温润,“还能走吗?停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
“没,没事,可以走。”
她缓缓站起身,拉住佟晓雨的手,“晓雨,你扶我一把。”
走走停停三四次,每次她肚子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就蹲下来休息会。
“怎么办?”佟晓雨扶着她,关切又急躁,“是不是很疼?你趴我背上,我背你。”
心里一阵暖流滑过,周璇卿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勉强站起来,靠在她身上温声说了句,“走吧。”
谁不惜命,她却能在这种逃命时刻选择肩负起她的命,她何德何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在她穷困潦倒狼狈不堪的时候她一直陪着她,现在鱼游釜中,她依旧不离不弃,在这阴冷夺命的夜晚,像淙淙清泉般温润地流进她的心底,冲刷着她的焦灼,安抚着她的惶恐不安,给予她温暖,希望。
此生能与你共患难,是我的荣幸。
若能虎口残生,荣辱与共,白首同归。
没走几步,周璇卿转头靠在佟晓雨肩上,小声说:“晓雨,装脚崴了。”
“啊?”佟晓雨不明所以看向她。
她捏捏佟晓雨的手,语气坚定,眼神清澈的像洒下来的月光,“相信我。”
佟晓雨郑重点点头。
她信她。
不论什么时候。
逃命时刻她突然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比起前面那个男人,她更信她。
就像周璇卿信她一样。
“啊!”佟晓雨尖叫一声,蹲下身子捂着脚踝,“我,我脚崴了。”
现在的她吃的就是这碗饭,这点演技对她来说,还是可以应付的。
光线暗淡阴晦,周璇卿抬头,在元祯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耐和恼怒。
就在这是,薛琪突然大喊一声,“啊!那边着火了,好像是别墅!”
心里像被石头狠狠砸了一下,钝得生疼,看着眼前冲天而上的火光和空中若隐若现的浓烟,她有一种感觉,他来了。
那般强烈。
他来了。
来救她们了!
她欣喜若狂,只想奋不顾身往回跑,去找他。
陈静珊拉住薛琪的胳膊,急不可耐地说:“那边好像出事了,我们快走吧!”
薛琪被她煽动了,赶紧点头,过来扶佟晓雨。
“琪琪。”周璇卿看了陈静珊一眼,淡淡一笑,打算从薛琪下手,“一定是警察来了,来救我们了,要不我们就在这等着吧,这山里我们也不熟悉,到处都是树,又是在晚上,万一迷路了呢?”
是啊,他们都是第一次上山,对山上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元祯却能带着她们在漆黑的夜里找到下山的路,步履飞快行走自如,反观她们,逃得狼狈,脚下踉踉跄跄。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熟悉这里的环境经常在山上走动的原因吧。
他根本不是第一次上山!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附近肯定会设岗哨,可是她们这一路走来,居然连一个巡视的人也没看到。
元祯带着她们安全绕过了所有岗哨?他一个第一次上山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这里的岗哨那么熟悉?还是,那些岗哨都刻意撤掉了?
不论是哪种原因,都说明这个元祯有问题。
她想,大概陈静珊的邀请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请她们到泰国,又从云南入境,去她老家,半路被抓……
一步一步将她们带到了这个地方。
还有那盘水果。
她当时说:“那就吃草莓,你不是最爱吃草莓吗?”
现在想想,草莓和菠萝应该都是为薛琪准备的。
最后,是突然出现的元祯和一楼房间的窗户,都在为他的逃跑做准备。
目的就是为了让元祯带着她们逃走,不,应该说是让元祯逃出别墅,并带着她们当人质!
人们常常开玩笑说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她们这是被绑架了还帮着凶手逃跑。
陈静珊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打算将她扶起来,“万一不是警察呢,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自己逃吧!”
周璇卿站了起来,将佟晓雨拉到身边,另一只手握住了薛琪。
这样的局面,她可以反抗,可是薛琪呢?
薛琪如何面对?
眉头紧锁,她握着薛琪的手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这个单纯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元先生。”清冷的声音似乎比月光还要寒上几分,“或者,我更应该叫你薛先生,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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