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莫寒秋洗漱之后来到厅堂，只见厅边桌上就白虹一人，静静地坐地那里等着莫寒秋。桌上已然摆好了点心和几样小菜。
莫寒秋问道：“洛雪和雪儿呢？”
白虹回答道：“出去了。”
莫寒秋正欲再问却见白虹眼圈又红了，便即住了口。
白虹急忙低下头去，拿手帕擦了眼睛，然后若无其事地拾起头向莫寒秋说道：“吃饭吧。”
莫寒秋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饭了。
他勉强吃了几口点心，却见白虹一直那么睁着两眼望着他，犹豫了一下却是放下筷子什么也不吃。
莫寒秋对白虹说道：“若是你不爱吃这点心，我也正好不爱吃，我们就喝几碗酒好了。”
白虹先是奇怪地看了他半晌，好似明白了什么，说道：“好，那我们就喝酒吧。”说完起身去拿酒。
片刻之间，桌上的点心被撤了下去，放上了两只酒碗和一坛陈年佳酿。
莫寒秋给白虹倒满了酒，正欲给自己倒，却见白虹手指一弹，那已倒得满满的一碗酒瞬即划了一个弧线，从桌上飞了过来正好落在莫寒秋的面前，而莫寒秋的空碗却被那只酒碗—碰，亦是飞到了白虹的面前。
莫寒秋一愕之际，白虹已然将酒坛接了过去，为自己倒满了一碗酒。
白虹放下酒坛，将酒碗端起来，向莫寒秋一举，轻声说道：“请。”
莫寒秋没说什么，端起酒碗与白虹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将酒喝干了。
白虹将酒坛拿了起来，先把自己面前的酒碗倒满了，然后把酒坛放到了莫寒秋面前。
莫寒秋只好给自己倒满了酒，刚刚放下酒坛，那边白虹已经将酒腕端了起来，两人一碰，又各自喝干了碗中的酒。
莫寒秋为了缓和气氛，拿起酒坛，并没有给自己面前的酒碗倒酒，可是当他给白虹倒完了酒之后，白虹又是手指一弹，那碗酒又是凌空飞来，撞在了自己面前的空碗上，而那只空碗，又是极为准确地飞到白虹面前。
就在莫寒秋一愕之际，那酒坛又到了白虹的手里。
白虹又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碗酒。
一切都同第一次一模一样。
但是莫寒秋低下头去看酒碗的时候，他忍不住心中一动。
桌上掉下了极小极小的一块碎瓷，那是从碗上掉下来的。
莫寒秋并没有看那块小碎瓷是从谁的碗上掉下来的，那其实是一样的。无论从谁的碗上掉下了这块碎瓷，都证明在喝下了两碗无语的酒之后，白虹的心情已是极不平静。
白虹又端起酒碗，莫寒秋看到她的手微微有点抖了。
两人各自喝下了那一碗酒之后，白虹又为自己倒满了酒，但却仍是把酒坛放在了莫寒秋面前，不给他倒酒。
这次莫寒秋并没有为自己倒酒。
他沉默着。白虹一直盯着他看，等待着，她的眼睛此时变得迷蒙，那看向莫寒秋的眼光柔?而忧伤。
莫寒秋只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酒坛，他实在是受不了白虹的目光。
莫寒秋轻声说道：“你莫怪我。”
白虹仍是那般柔?而又忧伤地看着莫寒秋，亦是轻声地说道：“我并没有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再说，我想怪你也找不到怪你的理由。就像这喝酒，自己倒酒自己喝，醉了?怪不得旁人，若有一碗酒是别人倒在自己腕里的，那情形就大不—样了。”
莫寒秋明白白虹是在暗示着什么，如今弄到现在这个地步，那她是没有理由怪自己的。
但是当真白虹的酒就没有一碗是他莫寒秋给倒的么？
当真只是白虹一厢情愿而莫寒秋一直无动于衷的么？
莫寒秋心下顿觉歉然。
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在某些时候，某些事情是说不明白的，过去的那些事，他也有责任。
白虹似乎是看出了莫寒秋的心思，柔声问道：“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并不讨厌我？”
莫寒秋听了心中一荡，他沉思良久，仔细地想着白虹的这句话，想着在他的心中白虹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虹见他沉思，仍是那么看着他。
莫寒秋终于还是点了一点头。
白虹见地点了头，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喘息了一阵，又再问道：“那么，如果没有碰到她，你还会遵守我们的约定，对不对？”虽是极力控制住自己，但白虹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声音的颤抖。
莫寒秋并没有想得太多，他只是?着白虹的问话想下去。
白虹与他，本是在他出来闯荡三界之前，家里人就给定下了娃娃亲。可是从小他就早慧，而且有个特异之处，就是心思敏锐，能洞察人心，所以从小他就看惯了虚伪欺骗、人心险恶。
其他儿童的无忧无虑天真快乐，他从来就没有过。所以他的内心很苦闷，却又无处可以诉说，倍感煎熬。
长大后，他对人心知道得更多了，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自己的困惑。因此，他毅然决然地抛下了这门亲事，追随轮回门上一代掌门令狐非研习轮回道法。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白虹会对自己这般钟情。他也没有想过要得到白虹，因为他的心已经起不了波澜，对尘世的一切都已看淡。
于是他和白虹约定，他今生今世不再留恋红尘之事，如此便也不算辜负了白虹。
可是，他偏偏遇到了文紫。
若是不遇到文紫的话，他的那颗心就不会再次跳动，也不会再有后来的诸多麻烦事。
莫寒秋想到这里，说道：“如果不遇上她，我们的约定我还会遵守。”
白虹听了莫寒秋的话，顿时静默下来，再没有了声音。莫寒秋看她时，见她正在盯着自己的酒碗发呆。
莫寒秋正欲说什么，白虹已然站了起来，给他把酒倒满了。
白虹端起酒碗，跟莫寒秋碰了一下，却没有喝，想了一想，好似是有什么事不妥，终于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在哪一点上不如她！”
莫寒秋说道：“我并不是因为她比你好，她实在是不比你好，你在许多方面都比她好。”
白虹又流露出那份迷茫和忧伤，问道：“那么为什么你选择了她而不是我？”
莫寒秋道：“因为她实在太普通，太简单，清澈见底，我看得见摸得着，我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她，她的平凡让我觉得陶醉，也让我觉得平安爬官。你虽然长得那么美，但我却觉得像天上的月亮，离我那么远。”
莫寒秋本来不善言辞，但不知为什么，居然张口就毫不费力地说了这么多。说完了，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白虹先是惊谔得睁大了眼睛，之后猛然把酒端起来喝了下去，然后慢慢放下酒碗，喃喃地对莫寒秋说道：“不，不，我不是月亮，我离你很近，我几乎每天都想着你，我每天都梦见你，为什么你却说我离你远呢？这太不公平了……”
白虹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我不比她好，我一点也不比她好……她拥有你的心，而我没有，我只是得到了你的人，我不如她，她比我好多了……”
莫寒秋料不到她会变得这么快，愣了一下，对她说道：“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说完了站起身去扶她。
白虹果真是有些醉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一下扑在了莫寒秋的怀里，轻声说道：“抱着我，我求你，抱着我，我太想你了，自从听到了你被陷害的消息，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抱着我……”
但是莫寒秋没有抱她，而是把她推开了一些，扶着她的手臂向房间走去。
白虹却站住了，硬是不向前走。
两人就这般僵持在了那里。
门缝处此时有两双眼睛正盯着屋子中看，一人是洛雪，而另一人则是雪儿。
看到这里，雪儿禁不住低声问道：“大哥哥，什么叫‘她拥有你的心，而我没有，我只是得到了你的人’？”
洛雪脸色一僵，半响之后，才同样低声地说道：“小孩子不要问这些大人的问题。”
雪儿疑惑道：“看都看了，为什么不能问？”
洛雪正想着如何回答雪儿的问话，这时见得屋里的莫寒秋朝这边瞄了过来，洛雪顿时一哆嗦，慌忙拉起雪儿溜走。
两人溜出了院子，一直跑了好远这才停下来。
雪儿满脸通红，气喘吁吁，问道：“大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洛雪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说道：“再不跑，被师父发现了，那可要遭殃的。”
雪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早饭都没吃呐，饿死了。”
洛雪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去张伯伯那里吃蛙肉吧。”
听得“簌簌”声响，水蛇大爷已是从洛雪的衣袍里钻了出来，拍手叫道：“好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出蛙肉去！”
雪儿看着水蛇大爷，噗嗤笑出声来，说道：“水蛇大爷，为什么一提到吃的你就这么激动，你是饭桶吗？”
水蛇大爷愤愤不平地说道：“呸呸呸，说什么呢，你这没见识的女娃娃，大爷我才不是饭桶，大爷我明明是饭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