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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此时此刻,在罗修手中是一枚米粒大小的昆虫卵。()

——洁白,没有污垢,健康状态良好,就像一枚可爱的米粒,当罗修摊开手心的时候,甚至产生了这玩意儿在阳光的照射下还能闪闪发亮的错觉。

不过它再美丽,它也还是他妈的是昆虫的后代。

短暂的沉默。

罗修觉得自己头发在起立唱国歌,要是上一秒他还有仿佛觉得自己身在什么正常疗养院的错觉的话,那么很好的,现在他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把自己送进了一所疯人院里!黑发年轻人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让自己将手中的这枚牙齿扔到面前这张面带微笑却异常神经兮兮的脸上——

“这是什么?”黑发年轻人明知故问。

“跳蚤后代。”艾丽嘉欢快地回答。

“……”去你大爷的,罗修咬着自己的“真·后槽牙”心想。

他低下头忍着恶心看着这枚被女人如同宝物一般塞进了自己手心的牙齿,用左手的两根手指将它从自己的右手手心拿起来的时候,他觉得离开了这枚牙齿的手心那片皮肤立刻获得了重新呼吸的能力——相反的,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捏着这枚牙齿的左手拇指和中指大概就快要腐烂了……

“有什么用?”罗修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说,“很难相信这是跳蚤的后代,你看,我的意思是如果跳蚤真的有……后代的话——这玩意比二十只跳蚤加起来都大。”

“你不应该反驳我,爱丽斯。”艾丽嘉责备地看着面前面带嘲讽的黑发年轻人说。

“…………真是对不起啊。”罗修没多少诚意地撇了撇嘴,前所未有地发现原来“爱丽斯”这个名字居然还拥有如此的魔力——比如在过去的二十来年里,他从未发现人们每叫一次这个名字都能让他有想要暴走的冲动。

“你可以用它来击退试图将奇怪的传染病带给你的鸽子,”艾丽嘉想了想后,她瞪大了眼,看了看四周——就好像此时走廊上除了她和罗修之外还能有其他人似的,而这个女人在神秘兮兮装模作样之后,终于仿佛是鼓起了勇气似的看着面前黑发年轻人的眼睛说,“其实它们是来自被污染的天使湖畔的乌鸦。”

“天使湖畔?”

“曾经是。”艾丽嘉说的一脸认真,“现在它们被污染了,因为有人将它和地狱的冥河接通了。”

“……”

罗修发现自己就不应该搭话——现在他受到了惩罚,你看,话题神展开了,一切顺利得就好像他有多擅长和神经病说话似的。

“那些恶魔习惯伪装成和平的鸽子,但是想要辨认它们也许并不困难,魔族变成的鸽子在遇见你的时候,眼睛会从正常的黑色变成红色,如果你看见了红色眼睛的鸽子,那就意味着你要注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了……小心鸽子,爱丽斯,它们会让你失去行动的能力!”

“它们不会。”

“它们会!”艾丽嘉露出了一个相当执着的表情,“跳蚤的后槽牙可以用做护身符,这样它们就没办法把你带到魔王那里去了。”

在最初听到“魔王”二字的时候,罗修必须承认自己的心跳稍稍快了一拍——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的原因……但是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什么人对话的黑发年轻人艰难地动了动唇:“魔王……?”

艾丽嘉看上去欣喜地点了点头,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终于开窍了的孩子:“嗯哼?”

“魔族为什么要在遇见我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红色?”

“因为你是爱丽斯呀。”

“……”

“听懂了吗,爱丽斯?”

“……”

“你去哪儿,爱丽斯?”

“……”

“你要到外面去吗?——不要到后花园去,你不应该给机会让玛利亚那个小.婊.子背着所有人跟乌兹罗克大人偷偷见面!——爱丽斯,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爱丽斯——”

而此时此刻,回答站在走廊尽头踮着脚伸着脑袋往前望的女人的,只是黑发年轻人毫不犹豫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以及他下楼的时候,每一脚仿佛都饱含着愤怒的“咚咚”下楼声音……

罗修面无表情逃也似的离开了二层楼的走廊,当他转过旋转楼梯,再一次看见那双手合十祈祷的女神雕像,他终于觉得自己内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相反的,罗修觉得,当他自己听到艾丽嘉口中说出“魔王”二字时心跳居然加速这一点……真的十分可笑。

像个傻帽似的。

他真的是敏感过度了。

黑发年轻人轻轻叹了口气,当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揉弄自己的头发放松一会儿时,却意外的发现那枚该死的卵还被他下意识地紧紧握在手心……会不会孵化啊?……黑发年轻人停下了步伐,站在旋转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上,他低着头看着那枚卵看了很久,就仿佛随时都准备从双眼中喷出火焰将它烧成灰烬似的——最后,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将那枚跳蚤后代随手塞进了裤口袋中。

很贴身的牛仔裤,足够将少年修长的腿完全暴露出来,这是罗修最满意的一条裤子,在照镜子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的嘟臀因此而变得十分挺翘性感,足够迷倒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和女人——

但是大概其中绝对不包括任何一名疯子。

罗修撇撇嘴,当他发现是他自己把自己送进了这个无人能欣赏他的嘟臀的无趣世界而皱眉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主建筑那沉重的大门,重新来到了浮屠罗门院的前庭——雕塑着吹喇叭的小天使光着屁屁,清澈的喷泉从它手中的小喇叭处流入池子,反复循环发出哗哗地令人心安的流水声;阳光从高大的树木阴影间照射下来,依旧温暖如同他走进这座令人崩溃的建筑前时一样。

与此同时,巨大的钟声在罗修的脑袋头顶敲响。

钟响十五声,下午三点整。

最开始,黑发年轻人被这钟响吓了一跳,而当他微微瞪大眼抬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在主建筑后面确确实实耸立着一座钟塔,很古老的盘钟,下面挂着一个巨大的钟摆,每一秒,那个钟摆都会咔嚓咔嚓地摆动着……

当罗修看着他的时候,有一群洁白的鸽子从大钟的钟摆下面展翅飞出,它们扑簌着纯洁的翅膀,发出一阵如同美妙的音乐一般“咕咕”的声音,其中某只鸽子的羽毛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罗修的脚下。

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他仰着头,迎着几乎有些刺眼的阳光仿佛着了迷一般看着这些鸽子在万里无云的碧空中成群结队地飞翔——然而,在罗修意料之外的,这些鸽子却没有飞远,他们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始终在浮屠门罗院的范围之内盘旋不肯离去……

最后,它们消失在了罗修身后的这座庞大古老的哥特式建筑之后。

罗修下意识地往通往建筑后背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不要去后院。】

艾丽嘉飘渺空灵的声音却在这一刻诡异地在黑发年轻人的耳边响起。

罗修皱起眉,停顿住了脚步,他抬起手揉了揉迎着阳光太久导致有些酸疼的眉心——非常奇怪的是,他发现刚才他抬头看鸽子的时候,眼睛居然没有产生任何的不适,甚至,他产生了一种“如果那些鸽子在那飞一辈子,那我就站在这里看上一辈子”这种可怕的执着。

而此时此刻,正当黑发年轻人努力放松着自己发酸的眼角时,忽然之间,他听见了十分立体的羽翅扑簌声响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放下了手,却定眼一看,发现了一只从鸽群中脱离出来的白鸽。

此时,这只白鸽正拍打着翅膀,在罗修的脚边跳来跳去——看来站在平地上并不是它擅长的动作。

只不过当罗修低下头看着它的时候,这只鸽子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它停止了扑腾的动作,扬起脖子看向站在自己脚边的黑发年轻人——它歪了歪头,发出了“咕咕”的可爱叫声,那双绿豆一般的黑色眼睛和黑发年轻人对视上的时候,里面尽是好奇。

这是一只不怕生的小家伙。

罗修露出了一个微笑,他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指在这只洁白的鸽子颈脖之上轻轻揉了揉,而对方似乎十分享受他的动作似的,它展开翅膀,闭上眼,贪婪地用自己的脑袋去回蹭这只抚摸自己的温柔指尖——

这个时候,罗修却意外地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皱起眉,他伸出手,十分轻柔地将那只白鸽从地上捧起,当它“咕咕”叫着安静地在他手心蹲好时,他翻开它的羽翼看了看——果不其然,在右边的翅膀上,他看见了一块已经干涩的血迹,那血将鸽子洁白的羽毛污染得一团糟,在翅膀与身体连接的那一部分,正插着一条十分细小的铁丝。

大概是这只鸽子在跟随鸽群在什么地方钻进钻出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铁丝网。

罗修小心翼翼地将那铁丝网从这只鸽子的身体里拔.了出来,这小小的动作让他手心的白鸽猛烈扑打了一下翅膀——当然,鸽子也是会知道痛的……然而,这只鸽子就好像真的知道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是在帮助自己似的,它不但没有反抗,反而伸出鸟啄,亲密地咬了咬黑发年轻人手中上的软肉。

依旧是“咕咕咕”地叫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与此同时,罗修觉得仿佛自己也听见了降落在后院里的鸽群在回应似的“咕咕”叫了起来。

“这就把你送回鸽群。”

罗修微笑着将白鸽捧在手心,感觉到它温暖的躯体贴在自己的掌心,黑发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缓缓地向着后花园走去——

……

浮屠门罗曾经是教堂,并且从如今的景象来看,将这座废弃的教堂重新利用起来的男人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它的原貌——这其中包括它废弃的这些年来在其后花园里自由成长的野花野草以及树木……

十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这个曾经或许精致过的后花园变成了百草重生茂密小森林的模样。

罗修用自己的肩膀顶开了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依旧是温和小心地将那只受过伤的鸽子捧在手心,他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安抚着这个受伤的小家伙,眼睛却从未停止下来的四处张望着,紫色的野花,绿色的野草,以及铺天盖地蔓延在后院栏杆每一处角落的粉色野蔷薇,空气之中尽数是泥土与花香混合的令人安神的气息。

黑发年轻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后院最中央的那一颗参天大树上。

它枝繁叶茂,伸展出来的枝叶阴影几乎盖过了整个后院,阳光从它的枝叶缝隙间投射下来在地上形成了星星点点的斑驳光迹,当有温暖的风吹过时,枝叶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响……树枝上,隐隐约约传来此起彼伏的“咕咕”鸽子叫声——

鸽群就在这里。

仿佛是听见了同伴们的呼唤,罗修感觉到了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小东西似乎焦躁不安起来,它拍动着翅膀,任由血腥味儿在空气之中再次弥散,而下一秒,甚至不等罗修做出任何举动,它重新展开了翅膀,一改之前柔弱的形象,几乎是毫不留恋又迫不及待地,从黑发年轻人的掌心之间飞走——

罗修跟着它小跑了几步。

当黑发年轻人一路仰着头追着鸽子停下来的身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那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树杆之下——而那只他与它有救命之恩的白鸽,却扑簌洁白的翅膀,轻轻地停在了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指节之上。

大树上坐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坐在大树中层的某个粗壮的树枝之间,修长强壮的腿慵懒而舒服地舒展垂下,白色的大主教袍子烫着金色滚边,精美的刺绣暗纹仿佛在预示着穿着它的人身为有多么的高贵,而他的脸——

罗修微微睁大了眼。

他从来没有见过长相如此英俊的男人。

高挺的鼻梁,抿起时仿佛也浅浅上钩的薄唇,如剑般的眉让他看上去不怒自威,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让他彻底远离“娘炮”这类的所有负面词汇。

“我还以为你流连于村民所晒的稻谷之中舍不得回来,居然是受伤了么,可怜的小家伙。”

坐在树上的男人抬起没有戴手套的另一边手,亲昵地蹭了蹭停落在他手指上的那只洁白的鸽子,当他说话的时候,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好像是最优雅的管弦乐器发出的低音……当男人发出低沉的笑,站在树下的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一秒,他仿佛能看见此时此刻坐在树枝上的男人背后无形地伸展出无数对洁白的羽翼!

乌兹罗克。

被誉为“从圣经中走出的神圣”的男人。

这一秒,罗修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从脚底一路往头顶上冲去,所有的血液奔腾叫嚣沸腾着逆流回心脏,他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仿佛下一秒就要以最疯狂的只是从他的胸腔里蹦出!

黑发年轻人咽了口唾液——他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想逃离眼前这副完美得可怕的画面,然而却没想到的是,他的裤脚却在这个时候该死地碰到了一丛野花之上,沙沙的声响欠揍地惊扰到了坐在树枝上一心一意跟受伤的白鸽对话的男人——

当乌兹罗克脸上的微笑微微一顿,惊讶在那张完美的天使脸庞上一闪而过地低下头时,目光,不其然地与站在树下仰着头傻傻地望着自己的那双黑色瞳眸碰撞!

“…………”

对视上男人的那一刻,罗修觉得假如现在出现一个什么人,让他当下立刻马上死掉,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了——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当浑身细胞都在尖叫,当所有的大脑思维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天知道他多么想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从后院里直接扔到前庭的水池里冷静一会儿!

罗修发誓自己没见过那么奇怪的眼睛——

一边是璀璨如星辰的金色,另一边,却是如血一般的红。

而此时此刻,这双如同纯种波斯猫似的漂亮瞳眸,正显得有些惊异地,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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