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一天呢,他默默地收拾着自己办公桌上那仅剩的一点点个人物品——一把三刃木的小折刀,一个廉价的地摊买的凌波的微笑的马克杯,一只鼠标,一把国产青轴机械键盘。他把折刀塞进了裤兜,其余的放进一个纸箱里然后把这个纸箱扔在了桌子底下。又不是辞职,也不是被炒了,只是他作为这个新晋创业公司的hr总监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而已。他漫不经心的擦着只剩下文件筐和显示器的桌面,一面打开手机放起了音乐,都是年轻人的安静办公室里霎时响起了欢快的anisong。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不到10个人,以前这里可是有近50多人在这里办公。在公司经过几轮融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当年创办她的人却因为身体健康原因跑国外养病去了,于是一些风言风语流转开来,作为当年跟老总一起打拼的他已经是这里的人力总监了,为了维持这份事业,他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裁员!于是他成了全公司最雷厉风行,最权威的存在,在经过三个月的裁撤冗员,补充精英的运作之后。除了剩下几个新来不到一个月的大学毕业生新员工外,就剩下他一个老人了。队伍是老大拉起来,当年跟着大家打下一片江山,很多人都累了呢,都需要休息了,他也累了但是他还不能走因为——他爱这里,真的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他居然真的爱这里,只是因为他付出过。
办公室里的新人们都低着头,其实这里已经无事可做了。他也知道过不了几天剩下的人也会自己离开,不需要他开具任何文件,他们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跟他一样,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地方,来了可以呆八个小时不用去考虑任何事情。他把抹布仍在桌子上,走到前门前台边上的冰箱旁,弯腰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的存货,还剩下几瓶可乐跟雪碧,他摇摇头关上冰箱。他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低头刷了一天论坛跟弹幕视频网站,他的脖子都酸了,他扭动了几下僵硬的脖子让大脑血液循环通畅了一些。
“我先走了……”他对办公室里剩下的人说:“明天还是9点上班,大家都睡个懒觉……”
他抓起放在前台上的空背包消失在已经漆黑的楼道里。
夜
迷糊之中,一阵轻柔的女孩的呼唤传来,无法听清她的声音。喉咙里一酸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艾米——”
猛然起身环顾四周,狭**仄的房间,窗户上倒映着城市霓虹的色彩斑斓。心中的悸动,眼前的现实。
是呢,她不在这里,或许她也不曾存在过。胸中的惆怅随着呼吸向外扩散开来。三十岁的自己的眼睛彻底的不再争气。喉头的那股酸楚成了轻声的哽咽想要压制进一步的啜泣,越是如此越是无法否定自己的脆弱,一切都宣泄开来,二十三年前的那场邂逅是否是一场幼稚的梦?一直在追寻,一直在遗忘却没有任何证明她存在过,只能在记忆的剪影里看见那模糊而真实的样貌,如此的不真实自己为何要去在乎呢?伴随她消失的那5个小时是手表指针的轨迹还是确实的三天三夜?没有人能回答他。父母也只是在找到他后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顿棍棒:“让你到处乱跑,知不知道家里人很担心……”没有哭闹,没有狡辩,年幼的他不明白自己为啥会在熟悉的树林迷路,为啥会在一自己迷路不到一公里外的河另一边的树林里,为啥自己捉知了猴用的手电,罐头瓶,铁锹没了。连自己跟土豪同学打赌赢来的玩几天的指北针都丢了,就连奶奶生前用兔子尾巴做的挂坠也没了。当大人一遍遍的问自己:“干嘛跑那么远!”时
他撒谎了:把同学的指北针丢了,害怕同学要,故意藏起来装失踪……
一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谎言父母居然相信了。
他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窗外透进的光昏黄的照在自己脸上。眼神越发的空洞起来,上次回家那片树林已经被开发商建成了商业住宅小区,儿时那篇心灵净土早就没了。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连他自己也是。二十三年来莫名的头疼一直伴随着他,从小到各种名医也看过。没有找到病因。高中时因为这个原因还被迫看了精神病科,大夫的回答是:“生理上没有异常……”
于是自己解锁了
飞跃疯人院的成就。一个月前再次头疼,到医院检查,嚯嚯脑袋里有个阴影……
艾米
艾米,每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不断闪现这个名字。艾米?艾米莉亚?艾美?……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一直在思考着,不断的从记忆剪影里寻找着关于这个名字还有那张模糊的面孔的蛛丝马迹,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自从自己打伤护工从那个乡下医院跑出来后,一切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都没了。脑海中是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大夫一遍遍的说教:“孩子,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也许是你学习压力太大导致你儿时一些不愿想起的记忆错位,那个艾米不存在,那个夜晚你只是一个人走丢了,一个人处在黑漆漆的树林里让你产生幻觉,你开始漫无目的的乱跑还丢了不少东西。孩子不要再去想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了,如果你觉得睡不着我可以给你开些药,睡上一觉就好了?”
是呢,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一片漆黑的树林里走丢了,没错!一般的小孩子会害怕,神经紧张,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被吓着,在不断的惊吓中会产生幻觉,会到处乱跑。甚至会不小心弄伤自己……
早晨,他在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额头右侧那道延伸到眉心的疤痕他长呼出一口气——该死的树枝。
书签
坐在公交车上,他看着窗外的风景。手中时常把玩的手机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发黄的旧日记本。他今天是要去机场,已经为自己放长假了,他想要到处去转转,首先要去的的地方就是这本笔记本里的一枚书签的家乡——远在云贵山区的某地。
这枚书签很特别,因为这是在他走丢那晚背着的书包里发现的,是一枚长相奇特的树叶,他把它做成了书签一直保存至今。直到最近才通过网络查到这是长在云贵山区的一种特有树木的叶子。奇怪当这枚树叶从书包里倒出来的时候还很新鲜。
昆明花的海洋,他没有心情在这里的闲逛,在长途站他搭上一辆开往云南贵州边界附近的长途车。一路到了一个不出名的县城。然后他开始在这个县城住了两天采购一些进山用的物品。
一把阳江仿M9军刺,一把砍刀,一个工兵锹,两瓶胡椒喷雾,一个太能充电两用马灯,两个打火机,压缩干粮自热食品若干,一套便携组合野外炊具。一身仿M43黑色风衣,一条结实的粗帆布工装裤,一个黑色尼龙帆布包,一顶遮八角阳帽,当地地形图。最重要的已经在上班的时候网购了——五一指北针,跟当年从同学手里赢来玩两天的是同款。
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夜宿,买了一块防水雨布。其实他也觉得可笑,这些也许是在给自己找些慰藉吧。
采购完天已经黑了,他回到小旅馆把那堆刚采购的的东西塞进了那个背包里,然后把背包扔在床头,出去找地方洗澡去了。
本来他打算来点大保健,但是说实话他真不知道该去哪里。虽然有过几次在火车站被站街女搭讪的经历但是他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对师傅说:“哪里又能洗澡又能玩的地方?”出租车师傅转头对他会心一笑说:“五十包送到……”好吧,他知道自己被宰了,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悦。出租车把他送到了一个洗浴中心,他却在门口杵了半个小时走了。
肚子里早已是空空如也,先找地方吃饭吧。找了一家排骨米饭解决了晚饭,然后便是在大街马路上漫无目的的逛荡着。明天就要去了,会发生什么呢?其实啥也不会发生是吧,毕竟都是自己儿时的幻想,那片树叶早就干了,很多细节与在网上找到的标本并不相符。也许自己该去找医生开点药,对了,自己来到这里前已经长时间失眠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次半夜醒来脑袋一片空白,也许是老毛病头疼病的原因吧,没错现在不是脑子里有个阴影吗?呵呵真是讽刺啊…………
他坐在马路边公交站的长椅上看着过往的车辆,眯起眼来眼中只有模糊的红黄青绿的霓虹在身边匆匆而过,没有人在乎他,孤独落寞?失魂落魄?他在脑海里搜寻着能够形容自己的词汇,回想自己这三十年的人生也许就是一个最好的注脚——失败。
躺在宾馆的床上。其实自己住的宾馆房间有独立浴室,好歹也是县城4星呢,自己干嘛要出去找地方洗澡?想想自己对出租车司机师傅说的那番话他都不觉得好笑起来。手机放在床头充电,40多个未接电话想想也是公司里那帮新人在找自己。没错作为唯一一个管事儿的老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他们不着急才怪,而且当时招他们来的就是自己,说好了第一个月实习没有工资。说来也怪就这样居然也能招到人,看来自己还是有点手段的,或者这些刚毕业的学生太好骗了。当然他是骗了那些学生,他要了那些学生的银行卡账户,发给了远在国外的旅游的某财务,该财务曾信誓旦旦的保证新员工跟老员工待遇一样,一来就有工资。而他在招工时说第一个月没有工资,这就快要到月底了,那位财务会给卡里打钱吗?自己这个月的工资也会到账吗?他满怀期待的进入梦乡,再次梦到了那张模糊而清晰的脸。
清晨当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完出门了,他没有退房反而又追加了一个星期的房费。在宾馆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要求直接去那个他早就查好的地方,那里是一个偏远乡镇,边上就是荒无人烟的大山也是长有那种树叶的树的原产地。到了哪里已是下午,经过曲折蜿蜒的山区公路的颠簸到达时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给司机付完钱,他要求司机在三天后还是这里再来接他并预付了定金。
车子停的地方是条荒无人烟的村镇公路两边是陡峭的大山,他看着出租车走远之后,便沿着公路寻找起便于上山的缓坡。不一会儿他便找到一条应该是当地居民进山的小路。他便沿着小路进了山。
山夜
顺着小路走了几公里他便偏离了小路,离小路越来越远,手机早就没了信号,不幸的是没有充电宝。现在是晚上山里的空气就是新鲜,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他生起一堆火将那套组合炊具架在火上烧水。自己带了足够三天的压缩干粮,却没带水,这是个问题。好在南方多水,随便找找就能找到溪流,当然寄生虫还是要小心的。他把防水雨布铺在地上躺下,身处在这样寂静的深山老林里一堆火也许是最好的安慰与温暖,他仰面看着满天繁星此时的心境也平静了许多,远离了都市的纷扰之后,他更多地是在思考自己此次冒失的旅行——他没有地图,离开小路后他便迷路了,而且手机没信号很快也将没有电,身上带的压缩干粮只够三天,唯一能用的现代化东西就是那个太阳充电手电马灯——真是欠妥的决定呢,而且进山后他还没找他要找的那种树,本来应该是一种在当地普遍生长的树木啊?
不安?迷茫?或许是无所谓吧,不然自己干嘛要来这里呢?当然了说不定明天就又找到那条小路了呢……就这样在迷糊之中耳边又响起了那多年来未曾听到的少女的哼唱——轻柔,甜美又哀伤。但是却无法听清这哼唱的内容只有清晰的音调跟绝美的音色,唯独却听不懂里面的意思,因为少女说的话他从来就听不懂,是的呢他一直没有听懂少女说是什么话。就在这迷糊中他脸上显出少有的儿时那般的微笑,也许那段日子才是自己生命里最开心的时光。此刻的自己仿佛就是那个记忆中枕在少女大腿上安睡的男孩,单纯简单也不曾迷茫。
清晨阳光划破湿润的空气,一缕缕光线将水汽驱散开来,他伸个懒腰盖在身上的厚风衣已经被露水打湿,辛亏没下雨,不然这深秋的气温自己肯定感冒。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补水,他拿过身边已经熄灭的火堆上的饭盒咕咚咕咚的喝起水来。刚醒来时萎靡的精神也随着大半饭盒凉水下肚而清醒开来。放下饭盒他擦擦嘴,环顾四周,还是跟昨天傍晚一样的熟悉的环境,没任何事情发生,惆怅落寞之感油然而生,也许自己真的该吃药了。
救救她吧!
他啃了一小块压缩干粮当早餐,收拾完雨布跟炊具,检查火堆是否还有没烧完的火星后,便起身再度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瞎转起来。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不过好歹有个51指北针怎么会没有方向?他把它放在包的最下层,嫌麻烦一直没掏出来,想想也够奇葩的,自己已经迷路了剩下的食品也不多了,自己反而却不在意还在漫无目的的的瞎逛想想也是自己不想活了的举动。就算真的想自救也应该留在原地等搜山的来啊,自己还在这里瞎逛呵呵呵……,他不由得对自己这种态度打了个冷颤,额头也冒出一些汗来——我到底在干什么?
脚步也随之止住,他回头看看身后一团雾气袭来,转而环顾四周自己已经处在迷雾当中,看不清周边的情形。头疼这时也发作起来,“……救救她……救救她……”脑中一直回想这个音:“快救救她啊……”
眼前一片模糊只见一具少女的尸体趴在在血泊里,白色的的长发跟白色的银质四叶花瓣的头饰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她啊……”撕心裂肺但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他的身体开始不稳一阵踉跄的向前走着。眼前的模糊不是看不清而是被血花糊了双眼,他用手去擦脸,除了汗什么也没有,他踉跄着迈着步子,他想上前去碰触趴在血泊里的少女的尸体,那身白色的Lolita风得装束,真的似曾相识,脑中一阵剧痛,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尸体越来越远,消失在黑暗中。胸中也是一阵绞痛——难道这就是自己在追寻的真像,眼前一片空白,当他能再次看清的时候。眼前的已不再是那片树林,而是一条宽阔的有八车道那么宽的石板路,熙熙攘攘的穿着类似中世纪欧洲居民的人群,还有大陆两旁高大的欧式建筑。
Wtf?这玩笑开的有点大,耳畔一片嘈杂传来一阵呼喊,他听不清喊的是什么,他转过头看见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正在向自己冲来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路的中央。眼看马车就要撞到自己,眼前一黑身。身体好像被什么撞到了,当他再次缓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黑色贝雷帽一张精致的面孔在向自己说着什么,而此时自己什么也听不见只能茫然的且困惑的看着他(她)?娇小的身体上穿着黑色的晚礼服,灯笼裤下是一双白袜,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便被他拉起向路边跑去,低着头的他只看清了一双黑色的大头皮鞋。
他被他拉进了周边的一个小巷子里,娇小的他双手扶膝弯腰喘了一会儿气,而他背靠在墙上努力试图让自己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幻觉,他下意识的摸着裤兜想要找自己的药,但是他已经断药十几年了,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睛心里在默念ok,这是做梦你还在梦里,这是一个多重梦境,你今天早上其实没醒每当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还在那片树林里,而且你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你依然是哪个长期失眠,工作被骗,连嫖妓都不敢的卢瑟。没错,现在赶快睁看眼,找包里那个指北针判定方向早点回到跟出租车司机师傅约定好的地点,然后回到那该死的宾馆退房,回到大城市的公司把那帮**崽子全炒了,然后把办公室的家具电脑全卖了回老家安心当自己的拆二代……
“喂——你没事吧——”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睁开眼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你是不是傻,站在快道中央……”
他还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她):“请问这是哪里?”
“哦……”他(她)警觉的打量着他“你是外地来皇都的?”
“啊——?”他一脸茫然“皇都?这里是皇都?”
“穿越来的吧……”他(她)戏谑地说:“如果是刚穿越来的,劝你最好老实的跟着我,不要乱跑,还有老实交代在接触我之前是否跟别人也接触过?”
“欸————”他懵了,这里居然能分辨穿越份子。
“嘛,看你的装束应该是从较高文明等级的世界来的,这么精细的纺织技术也得有一定的工业实力才能做到,还有你的背包的材质应该也是人工合成物吧……当然裤子有拉链设计也说明你应该来一个工业相当发达的世界……”他(她)俯身看着他没拉好的裤链“既然来自一个文明社会,这么失礼的行为说明你是个邋遢的人呢……”
他狠狠给自己来一耳光,真他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