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爻的日子很枯燥,却也十分劳苦。
每日两点一线的日子,她不停重复着接受祈祷、修炼、满足人类心愿的工作任务。
天界的云层压的人界更紧迫了,明明看起来距离是近了,那隔阂却是愈发深厚,天人看似无法相近。
跟了她几日,四人也极少见到青鸟的踪影,只是日子久了后,渐渐与封爻建立了一种信任,可以自由摸索更广阔的区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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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伊盉单独外出,想要在这密不透气的神殿中散散心情。
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无论是神的刻板严肃,或是人界连绵的战乱。
黄昏时刻,是神庙安静下来的时间。
这里的山水风景布局,都有一丝熟悉,有些与从前记忆中娄乙族的样子相像。
她总有时候想在这里走一走,怀念一下过去的日子,让自己更加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那夜晚风微凉,似乎回到与南祁相识的夜晚。
她驻足在拐角路口,一时间迷离了时空。
“怎么了。”南祁从昏暗中现身,依旧是那湛蓝的裘衣,阴影下看不清面容。
只少去一站灯火,就如同当年那般。
“我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伊盉带上些感触。
“是不是与这里,很像。”她转眼抬头,望向南祁被阴影遮盖的双眸。
“南祁,我们走走吧。”她挽上南祁的手,感受那真切衣衫搅碰的触感,那头顶吐息间的温柔。
人影很快消失在黄昏尽头。
……
伊盉似乎是瞧见了一间藏书库。
书屋前没有设结界,屋门半开,里头书列整齐。
她下意识往里走去,想要见见夏朝时期的文字语言是如何。
所谓的书列,其实都是绢布之上写下的文字,丝绢收纳,整齐摆列。
还好,她从前接触过甲骨文一类的文字,勉强能够认出那些书写的内容。
南祁进门之后,便被桌上摊开的一卷书给吸引,那丝卷上极其明显的打着一个“禁”字,却被南祁拾起。
“嗯?“伊盉凑过去查看。
“人魂有三,生亡转世……”这些字她都看得懂,也大概了解,就是讲着人类魂魄转世投胎的故事。
却见南祁皱眉仔细研读,伊盉有些疑惑,再往下读去。
……
“末,三余酒钱,燃香七支,亡者衣冠,取血四余,身绘引魂……然,施术者二魂六魄飘散,独一魂,常伴亡者。”
“若施予咒术密法,则效果更甚。”
她念出这些字。
魂魄飞散……
这些字眼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个让人以魂飞魄散为交换,帮助人达成或有或无一些愿望的术法,甚至被列为禁术。
至于这术的真实性,她想是有用的。
南祁奇怪的神情,她读懂了些什么。
“南祁……”她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得到了它。”南祁回答了伊盉心中的疑问,“我翻阅古籍,曾找到了这个法子,然后用了。”
那话语中分明波澜不惊,却又是透着悲凉与无惧。
他手执丝卷,关节处肉眼可见的用力。
那段黑暗的往事,是他不愿再提起的悲伤。
“只剩下一魂的灵魂,陪的了亡者多久呢,不过是几生几世,等到意识慢慢混沌了,就变成了孤魂野鬼,彻底不记得了,也不爱了。”这是他千年以来自己的写照。
那意识消磨的时光里,他多少次将要离开转世中的伊盉,若不是玛瑙扣与白矖力量的禁锢,他怕是就彻底离散,无法转世,无法留下记忆,无法生生世世追随爱人。
那是个难以抵抗的天道消磨的过程,你深刻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爱与热切,却开始不记得眼前的爱人是谁,甚至出于孤魂野鬼的意愿,试图杀死她。
这种爱与渴望,生生撕裂着那留下一魂的精神。
“不过,对于我们而言,都是值得的。”
一天也值得,一世也值得,看到亡者再生而幸福,就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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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
杨曲离盘腿在院中修炼,衍栩却是心神不宁,踱步不停。
伊盉又与南祁一同出去了。
他有些在意。
穿梭时空的次数越来越多,离南祁转世离去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本来是应当忘记南祁,放下这段回忆与情感的日子,伊盉却与南祁愈发形影不离。
这不是个好兆头。
“杨曲离,不能再让他们这么接触下去了,伊盉会不能接受他离开的。”他呼唤杨曲离。
没有理会。
“杨曲离?平日里不是你最爱讨论了吗?”他加大了些语气。
杨曲离缓缓睁眼,姿势不动。
“衍栩哥,那就是命,日后的选择,需要他们自己做,我们干涉不了。”他的目光如此冷静,话语中再也没有过年少的盛气锋芒。
他长大了吧。
自从唐朝回来之后,杨曲离就沉默了许多,暗自消化去了那些悲痛,他真的成长了。
衍栩依旧是心慌。
那是种说不明的感受,似乎此刻在伊盉身边的就是他自己,但却有那么遥远。
他似乎有些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