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见他正在翻手机,就先把餐盘放在了前面的木制桌子上,然后对着一旁视线依旧没从手机上转移过来的叶星辰开了口,“少爷,您还没吃饭吧?刚刚夫人来过了,给您送了她亲手煮的馄饨,您刚没在这,她也就没多坐。馄饨我刚已经给您热过了,您记得趁热吃。”
听到这,叶星辰的视线也顺势朝着桌子一旁放着的馄饨上看了一眼,然而不过是两秒钟,他就移开了视线,整个人像是根本没听到保姆说过什么话似的,已经自顾自的看着手机。
保姆也没再久留,又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确定对方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才说了句“少爷,那我先退下了”便出了书房。
安静的书房里,伴随着一道又一道“哒哒哒”的指尖敲击屏幕的声,还有窗外些许的风声,便只剩下了少年静谧的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
夜里的空气明明那么干净,那么清新,可总有一个股馄饨的味道时不时往他鼻子里钻,他有些烦躁,眉头不受控制地蹙紧,眼神也不自觉的又朝着一旁看起来味道还不错的馄饨看了一眼,可手指却始终没有要去拿汤勺的意思。
他又点了几下屏幕,似是终于忍受不了了一般,缓缓的靠近了那碗馄饨,他清澈见底的眸子盯着碗里奶白色的馄饨汤,碗上端湿哒哒的烟气正在上头弥漫,他忽然间就想起了以前……
同样的馄饨,同样的汤汁,同样到根本分辨不出的味道,可到底不是曾经的感觉,到底不是同一个人的手,模仿的再像也做不到以假乱真。
光是这么想着,他就已经站起身,徒步走到了窗口,此刻窗户半开着,窗外不时有晚风轻轻吹过,拂过他的额发,连带着窗帘也跟着舞动起来。
窗外的景致是那样好,黑夜、星空、弯月、光影,一切是那样的好,那样的好,可他那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底,却猛然间闪过一丝忧伤,他失神的看向窗外黑夜中的一处,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中一般。
他不知就这么看着那黑夜里的远方,愣神了多久,像是风太凉,他有些冷了,又像是天已经那么黑了,他也累了,就不想再这么消磨时间了。
他终于回到了桌子前,关了手机屏幕,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见书房的灯灭了,刘妈这才上了楼,准备收拾他留下的残羹剩饭,可刚推开门,走近了桌前,才发现上面的一切和她刚刚端上来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变化。
她神色一愣,有些讶异。
少爷这分明是……碰都没碰。
想到这,刘妈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只是片刻之后就又立即回转如常。
她像是意料之中一般,一点一点地把那份馄饨端了起来。
也是,老宅里的仆人都说少爷向来只吃家里厨子做的东西,其余人做的,向来不沾,而且少爷最忌讳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夫人做的,最后看都不要让他看到。
记得有一次,一个仆人受夫人嘱托把夫人做的汤送到了书房,说是厨房里做的,少爷没多想就喝了几口,可一尝,味道不对,当场就猜出了怎么回事,最后直接停了那个小保姆的工作,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碰夫人做的饭了。
其实,她知道,这次少爷之所以没有怪罪她,完全是看在她来这里这么多年的份上。
而夫人和少爷之间有过节,她是知道的,可具体情况却无人知晓。
她想,到底是因为夫人是后室,就算再怎么对少爷用心,可血缘摆在那里,也难怪少爷他宁愿饿着肚子也不碰夫人做的东西。
这么想着,保姆无声地叹了口气,端着那份凉透了的馄饨,默默地关掉书房的灯,离开了。
…
今晚的叶星辰,睡得不及那次好,而且失眠了。
他躺在偌大的床上,漆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默默地发着呆。
窗户半开着,有徐徐凉风不时吹来,吹得他浑身一个哆嗦。
有点冷啊,他想。
这么发着愣发着愣,他的脑海里就无端闪过了一个女孩的脸,她正认真的握着绘画铅笔,在画纸上扫来扫去,那认真地模样像极了那个住在他心里许久的女孩。
同样一个动作,一个是在画画,一个是在写数学题,分明是那样的不同,那样的不同,可他却总是能把所有的一切和她联想起来。
哪怕是同样一个动作、同样一种姿势、同样一个表情,又或者同样一句话,都能让他想起她。
他看着天花板,原本还有些冷意的脸上,此刻竟闪过一丝暗芒。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察觉出来,那幅她琢磨了一节课的画,被他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尽可能的描摹出了她原画里的样子。
他没特意的学过画画,只能说在小时候自己闲着无聊,曾经胡乱的画过一通,可以他的技术,去描摹那个家伙的半成图,相似度应该不成问题。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竟莫名的放了心,他忽然就不想告诉她,那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哪怕他知道这世界总有黑暗的一面,可他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她知道。
这个夜里,叶星辰想了好多,多到他以往都不会去想,到了最后,他自己竟无聊的数起了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十一只羊,十二只羊,十三只羊……”
终于,在他数到第六十只羊的时候,他实在是撑不下去,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
到了第二天,叶星辰到了浴室,他简单的洗漱了一遍,然后就慢吞吞地拿着毛巾开始擦脸,擦到一半的时候,他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后,他放下毛巾,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镜子里,皮肤异常白嫩的那张脸上依旧完美无缺,只是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长长的睫毛下面薄薄的眼皮一片昏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