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鲤将目光延长到天地尽头,见着那镶嵌了金边的云和靛蓝的天色逐渐大亮,对着她道“回去罢?”
那战场上是黏着腥臭的血液和尸体,只是都一层层掩盖在了这崇山峻岭之中,这是天地的归宿,将所有曾经在这里厮杀的灵魂安葬。
他终将有一日也会葬身在这天地间,死生即是长别离。
没过多少日,真正的排兵布阵,君鲤依照那图纸上画出来的点,依次的排查,凄草茫茫,连带着灰白的天地,凰陌与君鲤站在高楼上目送数万将士踏入那他们最惧怕的长峡谷,这里是他们必须要取得胜利的一场战役,宋国已经为此投入了太多的战力。
两队在这里已经纠葛不休了两个多月,若是能够将这个僵局打破,那么宋国不再是一味的防守。
凰陌与君鲤和宋国君一同在大帐里等到前方的报信,大约过了一刻,前方来报见到了敌人的踪迹,但是幸好他们知道此处是有埋伏,所以兵分两路围上去包抄,将那偷袭的一对给全部拿下。
成功的抓住了人马,大大振奋了军中的士气,宋国君连连大喜“好!就让他们按照这个势头往下猛冲!”
君鲤却道了一声不妥,道“不用猛冲,就按照之前说好的,继续以探寻小心的方式推进。”
“这是为何?如今势头大好,若是趁这个机会,正好一举拿下三峰沟,不是更好?”
“国君此言差矣,他们符国最擅长的就是偷袭战斗,若是我们一直这么按照标记好的地方去防备,那么我们的速度太快,就会暴露出来他们兵防图已经被我们知道的事实,他们只要再调整方案,就会出现另一种埋伏,最终会重蹈覆辙罢了。”
那宋国君闻之点头“你说的有理。”
再过了一时半刻,前方再次来报,又有前锋遭到了埋伏,死伤大约一千多人,君鲤岿然不动“继续往前走。”
他们整整在大帐中呆了半日,这期间前方不断有人来报,所报的内容有喜有忧,虽然这一次深入腹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但是损伤亦是颇为凄惨,凰陌听的这个数字在一步步的累加上去,听到心惊肉跳。
凰陌借口此处有些憋闷,于是便出去散心,走到了那他们商议战事的地方,她进去后见着那摆在桌子上的兵马布放图,越看越觉得有几点不大对劲的地方,她是与君鲤一起研究过那一页纸张,但是这里点出来的地方,却有好几处与他们看到的不相符。
她犹记得这是君鲤给宋国君所呈献的计策,凰陌越往下想越觉得冷汗津津,连忙走出去。
这是个错误的地图!
君鲤为什么会给他们错
误的地图?
凰陌越发的不敢往深处想,若是再往下想去,她应当会忍不住要去询问君鲤,她决定既然是君鲤的计策,那么一定就是万无一失的。
但是这耗损的兵力,却着实也给了宋国一击。
宋国本来之前就吃了大亏,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军力可以这么拖下去了。
她走出去,而后将君鲤唤出来,宋国君还调笑他们夫妻之间倒是恩爱非常,凰陌心中纷乱,找到了个无人的角落,直截了当“你这样是要做什么?”
君鲤安静的听完了她的疑惑后,却没有解释“这很简单,战争本就是有赢有输,他们的这个长线战争想要拿下胜利,就必须得付出点代价。”
“可是明明可以打速攻战役,就算是之后的人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但是若已经失去了大片的地方,那些符国人根本没办法临场应变,你这样做……只会让双方胶着,而后陷入拉锯战。”
凰陌似是想到了什么“难道你……”
君鲤将手指点在她的唇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凰陌将口中悬着的话给咽了回去,君鲤转身之前又说了一句“这个事情我并不打算瞒着你,但是在我没有成功之前。我还不大想让你看到我的这一面。现在想来,我担心的不过是看到你对我失望的样子。”
凰陌顿了一下,自身后将他环住。她不知要说什么,君鲤一直都是面对着风云诡谲的战场,他能够愿意打开一直封闭的心扉对她坦诚相待,如何让她不珍惜这一份的真情?
“没关系,我在呢。”
凰陌感觉他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而后传来一声“谢谢。”
这一场战役与想象当中的一样艰苦卓越,所以付出了大量的人力,但是也打破了两相对峙的僵局,君鲤与宋国君又开始布置下一步的战略,凰陌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远方被夕阳染的通红的云霞。
城下都是无数的伤兵和搬运回来的尸体,他们不愿意将兄弟的尸身放在原处等待腐烂,入土为安才是一个战士想要的归宿,她走了下去,眼眸嗔大。
在眼前血淋淋的才是真正的战场。
大批伤兵都被搀扶或用马匹运了回来,在这高楼之下的空地上搭建起来了临时的医治点,许多的大夫穿梭在其中,哀嚎声络绎不绝,她眼见着那大夫从肉体上生生拔出来一只箭来,那人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血蔓延出来,铺天盖地。
这血腥的味道似是引起来了她的回忆,她那苍茫悠远的记忆当中,似是也曾经见到过这样的战场,但是比这个还要更加的凄惨,遍地都被那血染成做了红色,连江河湖海都是铺
天盖地的血红。
那血光燃烧起来,变成了连绵的大火,天地是为熔炉,仿佛要将一切都燃烧成灰烬。
凰陌心中猛然涌现出苍凉和渗透骨髓的无力。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这惨剧一次次地上演,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痛苦,眼前的血之前只会勾起她的嗜血欲望,而退去了本能之后,接踵而来的却是将她往地狱拉扯的绝望。
这是她的心魔。
眼前天光交织,森冷的刀剑出现在眼前,她似是看到自己脚下破土而出一只骷髅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面前的人影都齐齐如潮水一般朝着自己涌来,她能看的见那剑锋没入自己的身体里,随之而来的是穿心入骨的疼痛。
她呻吟一声,往后倒去。
“你还好吧?”
“怎么了?”
“有人晕倒了!”
她听着自己耳畔传来了这些人的呼唤声,她感觉四肢僵住了动弹不得,而后似是听到了耳畔传来了一句话“不要哭,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将是最终走到终结的人。”
……
君鲤一直与宋国君讨论着接下来的战略,等到天色深了后,他才方从帐中走出来,而下人来报“楚王妃晕倒了,现在正在房中休息。”时,他慕然一惊,甚至连呵斥都顾不得,往自己大账跑去。
来报的儿来不及说“王妃已经醒来了……”,君鲤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君鲤一边赶路一边焦灼,自己怎么会将她带到这里,这里气候恶劣,她的身体才刚受过重创,如何元气还未恢复过来,难道是今日的事情,让她心中忧思过度?
还未走到时,君鲤见到那一处的篝火,有个小小的身影抱着膝盖屈身坐在那一处,她盯着眼前噼啪作响的火焰,感觉到身上一暖,抬眼见到君鲤站在她身后。
“为什么不多穿一点?”君鲤在她身侧坐下“听闻你又晕倒了,大夫如何说?”
“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我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罢了。”凰陌道,而后似是有所思的拨拉着火坑里的灰烬,半晌后问道“楚王,你相不相信人出生时都是背负着与生俱来的使命?”
“我相信。”君鲤毫不犹豫。
凰陌点了点头,师父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有着自己的目标笔直的奋进着,而不像是她一样,到最后自己都丢失了记忆。
“你今日为何会说起此话?”
“其实到也没有什么,只是我个人忽然的感悟。”凰陌道“那么你呢?你这一世的目标是什么?”
“这件事情由我自己来讲倒是有点夜郎自大的意味。”君鲤沉吟了一下
道“你也知道我们楚国,曾经是非常的强大,但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而使得我们国家三分其地,最终连自己都自身难保。”
“我知道。”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为何我们会被三分其地,因为我的父皇,是被人杀害的。”
凰陌一怔。
“自己曾经的国家若是被分裂,就会是这样的不得不仰人鼻息。”君鲤道“我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就是想要找到当初杀害我父皇的凶手。”
“那么你找到了吗?”
君鲤的笑容古怪“这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
凰陌神思通彻,而后又说不出来话。
若她所想的是真实,那么谁又能站在制高点上去指责他所做的事情是错还是对的呢?
在不久之后,宋国因为打入了一条长驱直入的峡谷关隘,所以便专攻为守,宋国彰显了自己的力量后,想必是符国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但是也没有班师回朝,而只是退了数十里地后安营扎寨。
宋军往前推进了一段距离之后驻扎,等待着送国公接下来会作何举措。
对于此事,君鲤倒是先给出来了一个意见,那么就是将整个南部的防线再次进行加强,若是他们依旧没有动静,那么就先行冲锋,趁着他们还未补充和修整好,像是一道利剑般先行将他们的部队击溃。
凰陌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她只是在想着自己要站在什么立场上,是否现在是能够干涉到君鲤决定的时候,但是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安,这是一场筹划已久的复仇,魇魔在这其中是否也占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她还在左右徘徊中时,忽然听到了一个让人石破天惊的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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