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煊双目微凝,已经预料到了佘百年的下场。
本就是一场碍于各种利益而不得已维持的戏,佘百年硬要戳穿这事的真相,恐怕双方不讨好,甚至最后帝王和苏家都会为了掩盖这件事,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庙堂之上有暗流涌动,江湖之上有快意恩仇,齐煊微涩一笑,把碗中最后一口杏花酒饮尽,这才是人生。
酒铺店家刚一觉醒来,显然有些醒眼朦胧,他拿了一块微湿的白巾在离去那对男女的桌上擦拭了两下,顺手收起了那一两碎银。
“店家,再来两碗杏花酒。”齐煊一人品酒,竟也品出了一分意境和滋味。
怀中白狐突然想起方才少年唤她小白之事,顿时一股羞辱感从心底直升上来,不复之前的睿智莫测,在少年怀中胡蹬了两下,生着闷气。
少年知道自己已是惹恼了这钟灵毓秀的灵物但却并不在意,谢过老板的杏花酒之后,笑意弥漫眉梢,“来,小白,少爷我赏你一碗酒吃。”
“把我当宠物还上瘾了是吧……”卿素若气恼。
自从与齐煊签订同心生死结以来,她破碎的心脉已然修复了大半,但是这气海丹田却是修复异常缓慢,即便是在齐煊体内无相意象的反哺之下仍旧只修复了三成左右。
这三月来,她没有一次进入过齐煊的梦,这混蛋齐煊应是已猜到她体内真气尽丧,甚至连入梦都困难……所以这胆子才明显肥了起来。
卿素若时常会兀自心升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此时感受更浓,无奈她已与普通人无异,打不过这个混蛋!白狐霍霍磨牙,愤懑不已。
早知道这混蛋是这么一个白眼狼,她当初就不该在红妆画舫帮他!
而且那次突袭咬齐煊成功之后,她悲哀地发现如今齐煊在“欺负”她之后,都会自觉运行起体内真气防止她突然下狠口,让她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乖,小白,吃口酒。”齐煊嗓音温和,在酒铺店家眼中看来这真是一个极其爱护自家宠物的少年。
卿素若撇过头,不再理会齐煊的可恶嘴脸。
哼!
“你不要我就自己喝了呀。”齐煊心中狂笑,差点喜形于色。
感受到卿素若心中的强烈不满,齐煊默念淡定,才不至于笑出声来,他面露惋惜之色,拿着那飘香四溢的杏花酒在白狐琼鼻前转悠了两圈,道:“唉,如此好酒你却不懂欣赏,那只好由少爷我自己代劳了。”
好酒!
卿素若也不是不识酒之人,闻到那醇正的酒香,眼眸微亮。
喝惯了灵气十足的灵果酒,这凡间的酒反倒有着比价值千金的灵果酒更大的吸引力。
齐煊装作没看见白狐眼中的期冀,一仰头,两碗杏花酒皆已入肚,一股火热的感觉在丹田内燃起,在这八月初秋微凉的日子里显得那么的合时宜。
即便已经寒暑不侵,但是这份身为普通老百姓的情怀却是依旧让齐煊喜欢不已。
而且时不时地逗逗这个真气尽散的美人儿白狐感觉极妙,当初他便幻想有蒲松龄老先生笔下狐狸精,这一不小心竟然成了真事……虽然这只狐狸精脾气差了点,也没有书中那般温柔体贴,但是不知为何,齐煊觉得似乎有这么一只白狐时常陪伴在身边他心中欢喜。
自从卿素若醒来能入梦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戏弄过她了,一直都是被卿素若强势压迫,这回好不容易农民翻身了,那么自然要把歌声唱的更嘹亮些。
白狐撇撇嘴,干脆地闭上了眼。
齐煊唇角微勾,收拾了一下有些褶皱的白衣,放下碎银意欲离去。
“好灵气的一只白狐。”
有一面目清朗俊秀的少年迎面而来,敲打着手中折扇,看着齐煊怀中白狐,目露欣喜之意。
齐煊观少年模样似乎比自己小了一两岁,但是其俊俏之意已是遮掩不住,一身长袍虽然普通,但那头顶之上的玉冠却是光泽细腻,显然不是平价之物。而少年身侧另有一书童和一中年男子。书童与那少年一般的眉清目秀、皮肤细腻白皙,而那中年男子则面白无须,眼神阴柔。
玉冠少年眼中全无齐煊,漆黑的眸中只有白狐的倒影,喜爱之情表露无遗。
齐煊见那少年实在是有些太过忽略他这个主人,忍不住轻咳两声示意少年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那少年浑不在意,只是把手中折扇打得噼啪作响,声音竟是异常清亮干脆,“绿焦,给他银票,这只白狐本宫……本少买了!”
齐煊听了也不恼怒,只是将怀中白狐抱得紧了些,有些茫然有些疑惑,“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掉这只狐狸了?”
那副模样看起来的确是像极了刚从乡下入帝都的土气少年。
怀中白狐早已在心中默默腹诽,装得这么像,怎么不干脆改个名叫狗蛋呢……
而那名唤绿焦的清秀书童谨遵少爷旨意,已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白花花的银票,递到了齐煊面前。
齐煊低头看了两眼,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
“千金难买心头好啊,公子,这价钱会不会低了些。”
那少年也不看身侧书童究竟拿出了多少银票,只是说:“绿焦,把身上银票都给他。”
绿焦没有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齐煊,又从怀中摸索了一阵,一叠厚厚的银票眨眼出现在了齐煊面前。
喔,有数十张,而且每张都为一百两大面额银票,兑换成白银得有数千两,好大的手笔。齐煊快速扫了一眼,已经得出了结论。
“其实这只狐狸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我最近也嫌她烦……”齐煊笑了,自动屏蔽了白狐怒气腾腾甚至已经有向杀意迈近的目光。
那玉冠少年早已不耐烦,已经拿出了银票摆在了这人面前还要唧唧歪歪,他的耐性向来都不是太好的……不过,看在这只白狐如此灵气的份上,他忍了,因此只是皱眉看向齐煊。
齐煊一字一顿说,“我倒是想卖给你,但是现在的你买不起啊。”
说着,他往怀中一掏,实则是往储物袋中一掏,掏出了一个色泽淡黄的玛瑙奇石,那玉冠少年初时不屑,什么样的玛瑙石他没有见过?这人莫非以为有个玛瑙石就很了不起了?
玉冠少年只是冷笑,绿焦眼中早已露出了轻视之意,而那中年男子也只是冷眼旁观。
慢慢地,玉冠少年眼中神色就变了,一双娇滴滴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越睁越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玛瑙石。
那是一块与寻常玛瑙石不一般的奇石,仿佛蛋壳破裂一般,一只色泽淡黄的毛茸茸小鸡伸头欲出,石质滋润、神态逼真。
这种奇石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宫中……他家中也不过寥寥数颗而已……
“看到了吗?我不缺银两花。”
齐煊将手中奇石在少年和书童面前晃了晃,不再去理会怔怔出神的玉冠少年,怀抱白狐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先前走得极缓,后来速度渐渐加快,最后几近以跑的速度逃离酒铺。
那玉冠少年和那书童不可怕,玉冠少年不过二重景中品修为,齐煊虽只有二景下品修为,但有下品宝体加身并不畏惧,只是那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实在危险!
“两个少女女扮男装,有一人自称本宫,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太监跟随……这不是电视剧里的桥段吗?”
齐煊碎碎念叨着,见已经远离那家酒铺,也已经回望不到那三人的行踪,微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