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沈氏闻听倒是没说什么,只笑笑同朱焕道:“倒也不费什么事,咱们全国各地都有铺子,随手采买这些是轻而易举的事,横竖她有兴致,就让她折腾着玩罢。”
朱焕自是没意见。沈轻罗毕竟还小,肯鼓捣这个,他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原以为不过是个谨小慎微的小女孩儿。
就是他自己的女儿,他也没指望过能成什么大材。
沈轻罗的万象居逐渐开起来,很快便赢得了少爷、小姐们的喜欢,竟然哄然来抢,也算是热闹的一景,一时传为建平府佳话。
毕竟深闺里的少爷小姐们平素难得出门,偶尔有远亲寄来些各地土仪,可哪有沈轻罗店里精挑细选的来的精致?再说这个时候交通不发达,一家就算是有几个远亲,可一年半载能来往一次就已经不容易了,再说都是大人的要紧事,谁耐烦给小姑娘们带多少好玩意儿?
一时阖府都夸表姑娘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沈轻罗自己则淡淡的。
就是朱七夸她,她都只道:“我不过是仗着大树好乘凉,没有姑爹手下各处管事们的鼎力相帮,我哪有现在的成就?”
她的铺子一炮打响,那些原来只是为了讨好朱焕,顺带着哄着表姑娘玩的管事们倒是颇为意外,又接二连三接到了沈轻罗派人送来的丰厚的谢仪,众人笑吟吟的感念着表姑娘的“仁厚”,对她交待下来的事也就格外上心。
朱沈氏私下对朱焕感叹道:“骄骄心思玲珑,又识大体,又知进退,可惜了是个姐儿。”
朱焕还是那句话:“将来的事谁能看的到,谁能说的准?姐儿又如何?做娘娘的可不都是打姐儿这般过来的吗?”
朱沈氏听了就是一怔,她不由的攀着朱焕的肩问:“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指望着骄骄进宫当娘娘不成?”
说着话就到了二月底。
朱沈氏忙着打理沈轻罗的随身衣物,打算亲自送她回家。沈轻罗身边有明珠和翡翠两人服侍,因是服侍惯了的,朱沈氏叫她们两人跟随,又添了府里一个厨娘,两个媳妇,就怕沈轻罗在沈家不习惯。
沈轻罗哭笑不得,扯着朱沈氏的手道:“姑母,我又不是公主,是回自己的家,闹这么大阵仗做什么?”这分明是给自己拉仇恨啊。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家,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不管她在朱家过的如何舒心,回到家都得适应才成,这可好,带了一帮人回去,这是炫耀还是示威啊?
朱沈氏却道:“你别管,到时候你自然知道听姑母的没错。”
沈轻罗劝不动朱沈氏,想了想,也就算了,大不了这些人权充做是服侍姑母的,等姑母回来,再把这些人带回来就是了。
三月初二,朱沈氏带着沈轻罗回到了沈家。
沈府门前却是冷冷清清,只有看门的两个小厮躲在门口猜枚子玩儿。朱七见此景就是一皱眉。朱焕早就送了信过来,说是沈轻罗三月初必然会到,沈家就是再忙,打发个人去城门口接接也不费什么事。
好,就是家里事再多,不派人去接,可这门口的人总得留点心吧?现下这算什么?车马都到门口了,那两个小厮还没眼色上前,沈家就是这么管束下人的?
朱七强忍了气,命人上前叩门。那两个小厮这才扔了手里的东西跳下来,一听说是朱家来人,立刻笑容满面的行礼:“原来是表少爷和姑太太来了,我们老爷、太太一早就知道姑太太要来,可是候了好长时间了。”
这是早知道消息,候了好长时间了,要是不知道,那得什么情景?朱七连话都懒的说了。
早有人报进去禀给沈夫人知道,说是姑太太来了。沈夫人忙抚了抚鬓角,问:“去禀报老爷了没有?轻盈呢,快点,去二门接你姑母。”
沈轻盈特意穿了一身新衣,因年纪太小,只梳了丫髻,簪了两朵绢花,打扮的甚是水灵。听说姑母来了,倒是很兴奋,扯着小腿就跑,道:“知道了。”
不多时,就听见人声笑语,沈夫人坐不住了,由丫鬟扶着,等在门口,就见当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俏丽少妇迎面走来。
她穿着秋香色缠枝莲花的襦衫,石青色撒金襦裙,头上戴着一枝金镶红宝石的簪子,虽是满面笑容,却柳眉高挑,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沈夫人忙上前两步作势要行礼,道:“姑太太远道而来,辛苦了。”
朱沈氏浅笑上前扶了沈夫人,不许她动,道:“大嫂可是太客气了,知道你身子不便,又怀胎辛苦,我哪敢劳动大嫂亲自来迎?”
沈夫人听这话脸皮就有点僵,知道这位姑太太是挑礼了,嫌自己没能亲自出二门迎接,便道:“老爷一早就接到了姑老爷的信,只是不能确定姑太太到的确切日期,老爷又忙,我这又……家里只有一个不懂事的轻盈,没的倒怠慢了姑太太。”
朱沈氏心里暗笑,面上却一片慈和:“大嫂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子亲骨肉,哪讲这么多虚礼?怎么说也是骄骄回家,我这做姑母的不过护送一程罢了。”沈夫人不迎她,她也不气,她是跟着侄女回家的。
沈夫人便有点怔,却见朱沈氏轻声道:“骄骄,还不见过你娘和你妹妹?”
从朱沈氏身边转过来一个年纪十岁左右的高挑少女,头上梳着双丫髻,戴着一枝通体莹润的玉钗,两耳各坠着一只小拇指大小的珍珠坠子。上身是娥黄色绣着迎春花的襦衫,下身是白色绣着暗纹的襦裙,腰间配着绣着迎春花的荷包,打眼一看,就似一株盛放的迎春花一般清雅秀丽。
再往她脸上看时,一双秀气的长眉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挺翘的鼻子,红润的樱唇,行动间裙幅轻摆,珠翠不闻,说不出来的通身大家气派。
沈夫人一时看有些呆。
这少女正是沈轻罗,上前便跪下,声音如同雏莺般清脆:“不孝女骄骄拜见娘亲。”
沈夫人嗫喏着唇,半天才道:“你,你是,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