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你!不能嫁!(1 / 1)

“是真的?她果真要嫁了?”

房间光线很暗,男子隔着门的脸晦暗不清。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孤独和悲凉。

“是啊少爷,这事儿传开了,准没假。”

苏舜钦靠在门后,听着小厮传来的消息,苦涩一笑。脚上依旧被套着沉重的枷锁,血印子总是好了又裂开,周而复始。可再疼也并不是此刻心肝煎熬的痛苦。

她又要许人家了。犹记的那年她穿的那身火红的嫁衣,迤逦而来,明媚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如今她又要穿上嫁纱,只是不再是为他。该高兴吗?她能找个好人家。该难过吗?那个人终究不是他。

缘分终是差了那么一截,一错过便是一生。可是云落枫,你可知道有个男人寒窗苦读,高中状元只为看你一眼?你可想起有个痴儿曾为娶你,在皇帝面前多方表现,只为促成姻缘?

罢了,终究不是一路人。

“少爷?”

小厮朝着门缝里看了看,有些担心。主子还没有忘记六公主,这事被墨砚传开了。虽不明白为何拒婚,但爱慕之人要嫁了,总归是不好受的。

“少爷,您没事吧?”

怎的不出声呐。那小厮附在门上努力的抠开一个小洞,想瞅瞅里面的情况。

苏舜钦沉默了许久,便开始轻笑起来,渐渐的大声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弯腰捧腹。动静大的连倚靠的门都微微颤动。

笑的直摇头,笑的眼泪盈满眼眶。

小厮慌了,这笑里显然是听不出真正愉快的。少爷在强颜欢笑?两守门的小厮互相望了望,想出言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怕一个不好,倒惹得屋里的人难过。

“哈哈哈哈,好!来人,给少爷上酒!”

要喝酒?小厮愣了,侍奉这么久来第一次有这样的要求,疑惑归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端上酒送了进去。

苏舜钦得了酒温和了许多,也不想着如何冲出去,只是托起酒壶往自己嘴里灌。半壶饮罢才摇头道:“不够不够,多来些!本少爷今日要一醉方休。”

小厮心疼了,看着潦倒颓然的苏少爷不似往日那边意气风发,有些莫名的迁怒六公主。

“少爷,你少喝点,伤身子的。”

这么些天没怎么进食,酒喝大了那五脏六腑可如何消受得了。

“酒!拿酒来!”

门就大开着,可是他不逃了,只是半躺在地上,一个劲的要酒。

小厮无奈,只得又拿来了些花雕放在他面前。顺带送来几样下酒小菜,可是那几壶酒被一饮而尽,盘子里的菜肴也没动过半筷子。

东院所有的下人都知,平时不爱沾酒的苏公子,今日破天荒的喝的伶仃大醉,边喝边吟唱着‘洛神赋’,时而开心大笑,时而忧愁哀怨。

谁是他心中的洛神,下人暗里明白却只言不提。

这夜,苏府有男子彻夜不眠,对影独酌,开怀痛饮。喝近了前半生的酒,流光了下半生的泪。

接近傍晚时分,云落枫才从御书房出来。早些时候被云琉非叫去宫里,给她看了些最时新料子,以及嫁衣的款式和图案。

对于她的出嫁,云琉非表现的很上心,因从小两人较为亲近些,免不了说些暖心窝子话。只是对于赋长忆,两人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半句。

这会儿云落枫站在殿前,眼望着长宁宫神情缱绻。

这座王宫有过惊喜欢乐,有过悲欢离合,亦经历过生离死别,惊心动魄。有过太多太多的记忆,不日她将远离这片故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想多看看,带着依恋和不舍,也带着期许和希冀。

太阳即将落山,已经是草长莺飞三月春,暮时的天还是有些微凉。云落枫独自站在白石阶上,一步步走下前殿。

不过百米外的地方,有偏偏公子默默的站在那儿。天色还不算太晚,云落枫一眼便认出那人是谁。

他穿的很单薄,没有如往常那般着一身华贵的官服,只是一席玉青色长衫,立在风中摇曳,如散开的柳条,垂在湖面荡起点点涟漪。

云落枫不确定他能不能看见自己,百米之外他不能见到任何东西,可他的视线却汇集在这边。

她不想与他正面交集,为此还特意与小十讲明,这几日不去早朝。两人能避则避,最好不要有任何纠葛。

可现在,他站在那里,云落枫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算了。是再次折回御书房,还是……

她万般纠结,男子却挪动身子朝她走来。

似乎能看穿女子刻意伪装平静的神情,赋长忆只是笑,依旧恬淡清浅,“今日听了些流言蜚语,说大辽皇子要来迎娶殿下。这样的传闻怎会是真的。”

云落枫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相隔不过几丈的男子笑语晏晏,可脸上竟是小心翼翼的期待,她想说是,可有无法开口。

“殿下答应过,要与长忆踏雪赏梅,观潮来潮去,赏花开花落。我们还没有去看漫天流萤,没有去看山头落日,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还有很长的路没有走,你不会离开的。对吧?”

玉青色的衣襟在风中翻飞,云落枫见过他穿素衣,冷冽如雪莲;看他穿白鹤官袍,俊美如天神,可这件袍子穿在他身上,却能恰到好处的衬出他的身材高挺。

她曾暗自想过,若是轩绒烨铮迟来一步,也许就不会有之后诸多事情。这样的男子绝对有足够的吸引力,能让世间女子为之情衷。包括她自己。

“长忆。”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亲昵宛如眷侣。

赋长忆澄澈明亮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她,眉眼如画,笑意盈盈。

“长忆在。”

云落枫咬了咬唇,还是鼓起勇气,故作轻松的对他说道:“我要出嫁了,再不嫁人就该成老姑娘咯,你会为我开心的,对吧?”

赋长忆僵住了笑容,脸色在她能看见的速度下变的苍白,他不在看她,眼神飘忽不定,甚至全身颤抖起来。

云落枫觉得心疼,却不愿意改口。这是事实,她始终是要离开的,今生亏欠过他很多,无法还清,只能来生还债了。

对不起,她在心中暗自说道。最后一半太阳落山,长宁宫变的暗下来。宫人点上数盏明灯,照的男子难看之极的脸色,如同凄艳绝伦的幽魂艳鬼,落寞的让人心疼。

“府上还有事,就不语摄政王絮叨了。”

云落枫不去看他,径直从他身旁走过,风儿轻飞带起他垂落在肩头的发丝,带走他最后一丝生息。

擦肩而过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赋长忆听的清清楚楚,却又茫然彷徨。

晚风袭来,还有早春的凉意,他穿的单薄冷的寒彻心扉。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之极。这一站便是两个时辰。宫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明白今日摄政王为何站在殿前如此之久都不离开。

“你怵那儿,她就会回来了?”

许久,女子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岿然不动的身躯才有了微动。

云溪泠有些不屑,冷哼一声道:“本宫早说过,纯粹透明的爱,不一定能换回女子的真心,摄政王不信呢。”

赋长忆背对着她衣襟翻飞,冷月光影下有她未曾察觉的戾气。

见他不为所动,云溪泠是没了耐心,轩绒烨铮要来皇城迎接六皇姐,她已经失去了绝佳的时机,再不能断送这唯一的机会。眼前的男子还能派上用场,只要他肯配合,那么和亲去大辽的公主,就不一定会是云落枫。

“摄政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赋长忆转身,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冷冽如冰的神情看的云溪泠一阵胆寒。

“怎么样,本宫先前开的条件够诱人吧?只要本宫能顺利去大辽,六皇姐自然会是你的。”

他沉默不言,既不反驳也不认可。云溪泠继续道:“有一计策需要摄政王帮衬,若是成了两方都好。”

“说。”过了很久,他终于舍得开口,对上女子阴狠毒辣的双眼,周身的戾气只增不减。

“这边风大,摄政王还是与本宫离开的好。”

赋长忆离开,玉青色的衣衫风中飘扬,如荡漾在春季里的绿色曙光,风华绝代、冠绝当世。

御书房内,一身明黄衣袍的少年扶额头疼道:“他可是走了?”

小福子恭敬回道:“走了,与九殿下一同离去的。”

云琉非皱眉,心中腾出一丝异样。这两人走在一块不见的是什么好事。一个看上了准新娘,一个爱上了准新郎,若是有心密谋什么,依两人的城府,定能翻出个大动静来。

云落枫回府时,天已经黑尽了。玉屏吩咐着要传膳,她没什么胃口,一颗心从早到晚扑腾的厉害,没有停歇过,只要了碗肉粥让下人送来后院。

穿过前厅回到后院,她敏锐的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空旷的院子有高达数丈的桃花,正逢三春,院落里的花开的艳丽。有男子独坐在屋顶,吹着古老的曲调。云落枫听不懂那是种什么调子,但入眼的景象如诗如画,让她一时凝神。

屋顶上的男子取下斗笠和厚厚的纱衣,曲着腿坐在一角,手中的桃花叶薄薄一片,却能在他嘴边谱出如此宁静忧伤的曲调。曲风悠扬婉转,又哀婉哀怨伤神。三千银丝随风飘起,月光下的男子美的不染纤尘。

风吹桃花散,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朝他依偎而来,男子隔着很远朝她看来。满脸的伤情之色。

云落枫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也没有与他说话,沉默着回了房。

院外暗处的丫鬟小厮又重新聚在一起,隔着一扇门偷偷的看着月下皎洁出尘的男子。

众人知道公主身边有个武功了得的神秘男子,哪曾想知,竟是如此的惊为天人。秋水为神玉为骨,月魂为魄花做容。实在美到极致,可今夜首露真容为何如此哀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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