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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搞磨擦械斗多遗风(1 / 1)

一行人一路急行,永柏吃了一个薯饼,到城金塘桥,下塘里喝了几口水。那时候虽穷,但环境很好,不但井里,就是塘里窝里,河里渠里,只要是水,都能饮用。大伙儿见太阳确是毒辣,就在塘里各摘了一张莲叶戴在头上,当笠帽遮阴,又急着赶路。

上到燕石,就是永柏先前被人抢马的地方,看到茂琼、永荫一些人雇了一顶轿子将茂志抬回来,问了茂志的伤情,还好,事发平南街上,警察来的及时,茂志也身强力壮,来得两下,所以只是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其余都是皮肉之伤,眼晴肿了一个,额头破了块皮,在平南上了药,现在抬回村里医治。

那时候平南还没有医院,更别说大医院了,医治这些跌打刀伤,还得药敷酒搽,靠那些草药郎中圣手。

茂琼说大伙不用上平南了,树祥公等人去见了县长,县长已答应妥善处理此事,他们就是由警察送出平南的,现在树祥公他们在仲瑶律师事务所里,有警察保护着。

但见茂志卧在轿上,头上身上手上脚上都绑着棚带,呻苦呻痛,大伙赶忙就帮着茂琼他们把茂志抬回来。

大家说起茂志被打之事,无不义愤填鹰、声言政府若不能妥善解决此事,决定以暴制暴,也找姓张的人打。

事实上,这样的宗族恩怨仇斗,对于现在的政府也是棘手头痛的事情。打人了,你只知道谁被打了,但你不知道是谁打的人,你只能怀疑打人的人是姓什么的,或者你也可以怀疑打人的人是哪儿哪条村的,但要调查,没有人会配合你,更没有人会向你告密,人家同姓的人不会出卖他,外姓的人也不会告他时密,怕自己也被打了。因此你就只能怀疑是什么地方什么村的姓什么的人打的人,而且就算你调査出来打人的人是谁,要拉人也不易,人家的姓族人会团结起来阻止你拉人,闹不好又会出事儿。那时候的政府除了军队,警察有多少个人,军队忙于打仗,就平南县那小小的警察局那几条枪,吓吓平民百姓可以,管管那些街头行尾闹事的,真要入村招惹人家,人家乡团民团的枪比你还多,不至于在大街上袭警,但在人家地盘,也由不得你。那时的乡村治安,还得靠乡团民团。想当年的广西,乡团民团比正规军还能打,最有说服力的一个例子,不久后日本兵再入广西,栁州在国军的手下沦陷了,但就是栁州城外的乡团民团,险些就将栁州收复了了,一守一攻,孰弱孰强?你守都守不住,人家就是攻,也差不离要攻下来,谁个厉害?这事真是不假,人家会怕你警察?不招惹你就是了,是给政府面子,你要招惹人家,人家真不怕你。虽说平南的乡团民团比不上栁州的,但平南的警察也比不上日本兵,当初政府入梅令村镇压械斗,如果来的不是军队,武器不是铮亮发光的全美式冲锋枪,事情还真不好说。茂志被打就是这样,只是怀疑是被姓张的人打了,而且还怀疑是被上渡姓张的人打了,至于到底是谁,茂志不知道,梅令村人也不知道,政府也不知道。况且,那时的政府要征兵啦!征粮啦!征夫啦!赈灾啦!也很烦,大桂山的士匪公然和政府作对,不是政府不想围剿或围剿不力,政府也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和无能为力。对于茂志被打的这等小事,政府更是没闲工夫去理了。这次茂祥公等人带人上平南,一是把茂志接回来,;二是担心仲瑶公的事务所受到冲击,所以去了那么多人。树祥公去见了趟县长,请求政府保护仲瑶律师事务所,县长满口答应了。

事实是不答应不行。前已言过,梅令村李姓茂亮在白崇禧麾下当师长,深得白崇禧器重,虽然美国人不识得茂亮,但在当时,对于堂堂的一个师长来说,你一个小小的平南县县长又算得是什么?“嘭”的一枪,你县长的脑袋就得开花,人家连请示也不用请示。而树祥公、仲瑶公与茂亮公渊源颇深,都是同一个房头,茂亮更是树祥公嫡侄,自小没了亲父,由树祥公照顾成人。茂亮读书的费用和去扱考军校的路资就是树祥公提供的。

所以,县长只好在仲瑶公的律师事务所所在的大街上加强警力,在政府的保护下,事务所得以平安无事,一直到日本兵来。

但政府不能抑制事态的发展,茂志被打后,政府真实抓不到凶手,不久,茂志的兄弟茂真就带人在东山石场,把上渡的张姓人打了,也是打得人家半死不活不的。

接着,黎塘冲的李姓人在兴华又和横岭村的张姓人群欧,梅令村人又组织一帮人去兴华,伤了几个人回来。

期时正是农闲,禾肚正是大胎,就等收割,闲着也是闲着,许多人就有事没事找着事做,许多人也就跟着去做,不去不是,有人不亦乐乎。有人家中已包好了粽子的,连吃粽子也不能安心下来。

这样的打斗时有发生,今天张姓人被李姓人打了,明天李姓人又被张姓人打了,张姓人告诫族人不要单独外出,李姓人也要求族人外出必须结伴同行。又有传言,说张姓人又要再来,于是梅令村李姓人又加紧战备,制造枪支火药,又集中族中青壮后生每夜就在李氏祠堂大院习练武术,操练阵法。大械斗被军队镇压了,但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硝烟还不能散去,这样的硝烟,一直弥漫到日本兵来。

最终张姓人没有大规模再来,有传言说是政府正告过张姓人,说梅令村是军事管辖区、戒严区、敏感区,若然再来闹事,按破坏军事罪处理,这一说确实吓坏了不少张姓人。但非军事管辖区、戒严区、敏感区大有所在,大阔战场,所以,张、李两姓就在非军事管辖区、戒严、敏感区磨擦着、冲突着、打斗着。

事实上,张姓人真在六陈购置军火,积极训练,组织敢死队员准备再来。幸好,日本兵来了,和梅令村李姓一样,张姓人那些军火,那些训练有素的青壮后生,那些敢死队员,就全用在抗击日本兵的身上。

梅令村李姓人人四出外打架援架,村中也不闲着。李姓茂文公和张姓焕新公在石道塘放水,茂文公从水渠一路塞好渠口上来,焕新公开好石道塘塘口下去,茂文公自以为大姓,焕新公自恃着高大,两人都要首先用水,一言不合就争吵起来,肢体冲突中,茂文公被焕新公推跌落田角里,茂文公的兄弟茂享公、茂盛公、茂青公、茂壮公各拿锄头竹段冲来,焕新公赶忙就跑,连锄头也顾不得了,跑回张屋,茂文公兄弟追来,有狗叫吠,被茂壮公一锄,那狗被锄落一撮皮毛,慌忙夹着尾巴跑了,茂文公兄弟一直追上渠面,狗跑了,又见不到焕新公,就回头来菜畬茅房草屋牛栏里搜,许多李姓人又赶着来了,终于是找不到焕新公,把张屋都闹腾了。张屋人不忿,也出来一些人,手执钉耙禾叉,几乎又要开仗,幸而仲瑶公正好在村,赶来将李姓人喝住了,那边张姓人也有明信拦住,双方才得分开。李姓中有人说仲瑶公帮外姓人不帮自姓人,手肘弯出不弯入,仲瑶公也不理会。

本来,在平时,这样为田间放火的事引起的争吵也有,一般都能很快解决,旁人劝说几句,双方也就算了,而且很少记仇,下次同台,又同吃同饮。但这样的事一旦冠上“姓族”的名义,性质就全变了,双方都认为:有一个族人被人欺负了,就是整个姓族被人欺负了。

所以,本来是某一个人的事,轻易就会上升成为整个姓族的事。

幸而,李姓族中还有很多象仲谣公那样认清事理的人,所以事情没有恶化和升级。

但不管怎样,端午节还是越来越近,包粽子的人也越来越多,吃粽子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也有许多人没有粽子吃的,大人就千方百计买些东西哄自己的小孩,委实没钱买东西的,有人干脆就将小孩锁在家里。

有人有米包粽子,有人无米下炊,有人连买洋火的钱都没有,不知这样的事实,读者能不能理解?

那时年,饿死的人大有人在。特别是那些老人和小孩,更易饿死。许多人去当兵卖命,不是为了什么信仰,也不是为了什么理想,最根本就是能有一餐饭吃。

永柏也去援过架,但很快就觉悟了,他觉得这样的事已经背离了事件的初衷,已经超出了保护祖墓的范围,因此,他对这样的事并不十分热心,也就没有参与,也就没有跟从,日间安心入山打猎,夜间从祠堂习武回来,躺在床上就想着他的秀英姑。

永柏一时不能见着秀英姑,又不敢去找秀英姑,心中是郁闷的。所以,端午节那天,元斌、定庆约他去看龙舟赛,他又邀了永敏,有几个伴,就去旺村了。

龙舟赛在旺村渡口举行。

日本兵占领广州已近六年,广西人已麻木了,以为日本兵真怕了那句“日在末即旺,在西即沉”谶语,真在昆仑关被打怕了,人们但见丹竹飞机场上美国的飞机去炸日本兵,不见日本的飞机来炸机场,于是,该赛龙舟的时候就赛龙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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