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十二姐的死,大伙儿也没心情回去了,就过到办冲塘的破鱼寮,打算在那儿过夜。
元斌送了母亲回去,又回到鱼寮,在一旁坐着。
悲伤和恨仇还笼罩在每个人心上,谁都没有说话,
定庆和雄业落到办冲垌挖了一些蕃薯芋头,放在火里煨熟了,也没有谁过来吃。
月儿钩在天空,星如寒铁般冷,夜虫在附近黑暗中”啾啾“鸣叫,远处不时传来几下夜鸟的叫声。
“打‘李氏祠堂’。”永柏突然站了起来。
“打‘李氏祠堂’?”大伙儿一齐望向永柏,有人以为是听错了永柏的话,有人根本就不敢相信永柏的话。
大伙儿心里明白,“李氏祠堂”的日本兵就象拥有“免死金牌”,不是不敢打他,而是不能打他,甚至连毫毛也不能动他,你若打他动他,你打他动他,你能跑了逃了,但乡亲们怎办?日本兵若找乡亲们霉气,甚至屠村也有可能。上次茂池炸了人家的炮楼,幸好是大事化了,否则,你茂池死十次也不能赎罪。
“对,打‘李氏祠堂’,”永柏淸楚地说,他一手紧抓着枪,一手紧握着拳头,“日本兵在‘李氏祠堂’这多日,不是我们民团不敢打他,是怕会连累着乡亲乡里,现在有国军在此出没,我们又有一个水壶,正好利用这个水壶,我们打了‘李氏祠堂’,然后让日本人以为是国军所为。”
原来永柏初见水壶时,就有了这个想法,又思虑了这久,现在就提出来了。
“那岂不是嫁祸于人?”雄业说。
“这叫‘借尸还魂’。”定庆说。
“不管是‘嫁祸于人’还是‘借尸还魂’,”永敏说,“能打了‘李氏祠堂’的日本兵,又不连累着乡亲乡里就行。”
“就怕那洞被日本兵发现了,早堵上了。”定庆担忧地说。
“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是最安全地方,日本兵意想不到,那洞口就不会被发现。”永敏自信地说。
于是大伙儿都扰近前来商议。
商议决定以偷袭战术打‘李氏祠堂’,从原来永敏、定庆、元斌、雄业他们打出的洞进去,在里面中心开花。
“此役的关键是全歼‘李氏祠堂’内的日本兵,”永柏说,“只有全歼祠堂内的日本兵,才能不连累乡亲邻舍,所以不打则已,要打就必须全歼他们,所以对于祠堂内曰本兵的情况必须准确,日本兵住在祠堂哪间,何时换岗,何时巡哨都要一清二楚,不要我们刚才洞里进去,正踫上日本兵巡哨换岗才好,而且要确切知道日本兵有没有发现那个洞口。”
“戴屋荣升日日帮祠堂里的日本兵挑水做饭,可以问他祠堂里日本兵的情况,”雄业说,“此事就由定庆去问,荣升是定庆的什么叔。”
“是四叔,”定庆说,“德望高升,我老豆荣德,二叔荣望,三叔荣高,四叔就是荣升。”
“那就由定庆去问荣升,”永柏说,“但万不能露了声色,不能让荣升觉察到我们的行动,特别要问清楚仓库的门是不是锁着,如果仓库的门是在外面锁着,我们进得到仓库,也出不去。”
“你放心,”定庆说,“我四叔知我们要打‘李氏袔堂’,不知有多高兴呢!恨不得还要加入我们打日本兵呢!”
原来荣升长有一撮山羊胡子,也不知长了多长时候,荣升每以那撮胡子为荣,经常在人前夸耀,得闲时就捋捋,摆一副美髯公的样子。不想日本兵捉他去‘李氏祠堂’帮挑水做饭,竟添怒于他的胡子,就将荣升按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一条条拔了他的胡子,边拔边笑,完了又用手势告诉荣升,长胡须只能长人中那点儿的,其他的,拔。
“屌你老母,”荣升时常恨日本兵说,“你老豆摸你老母,又不规定就摸那点儿的,摸了其他地方,杀。”
所以定庆知荣升恨透日本兵,恨不能有人为他出气。
“此事只能天知地知我们五个知,绝不能让第六个人知道才好。”永柏说。
“我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永敏突然说。
大伙儿都望向永敏。
永敏把计策说了,大伙儿都沉默着。
“你们不敢去做,我去。”元斌急了,就自告奋勇地说。
“不是不敢去做,”定庆说,“是怕日本兵不会轻易中计,白蚀了只猪。”
“蚀就蚀只小猪,干大事哪能只赚不蚀。”永敏说。
“只怕日本兵一时就恶,反遭其害。”雄业说。
确实,谁都知道日本兵不但不是善良之辈,而且穷凶恶极,你一惹他火起,他就开枪了,打死你你也白死。
“我会拿捏好分寸,不致让日本兵开枪。”永敏说。
“若得个老者相助,日本兵应会中计。”永柏说。
大伙儿就把目光望问永柏。
“有个老者在场,永敏如此如此,老者如此如此,日本兵应会上钩。”永柏说。
果然好计,大伙儿表示赞同。
“我承礼大伯父。”元斌说。
“他一定能行。”永敏说。
承礼公有胆有识,梅令村人是知道的,早些年装沙梨落梧州,在赤水沉船了,血本无归,身上的钱又不够船费返上,看来要乞讨而回,承礼公找来一块靑砖,在暗处里磨粉,同伴问他做什么的,荣升答:“卖老鼠药。”同伴惊问,“这么都能行?”荣升说:“怎的不行,你敢试?”拿出赤水去卖,果然好卖,没有人敢说那老鼠药是假的,下午就搭船回来了。
所以大伙儿都相信永敏的话。
“但得你大伯父及时出现,”永柏对元斌说,“且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意图。”
“必能让他及时出现,”元斌说,“永敏赶猪从我屋前经过,我就拖我大伯公出来,说是去看祠堂东面的畲界,永敏那边儿一有动静,我们就赶过去。”
于是大伙儿又计议妥当。
“我们现在是枪太多,”永敏又说,“有九条枪,一人差不多两支,如果能有一些炸弹就更好了。”
确实,枪是有九条之多,永敏和定庆从石蛤背带出来两条,永柏和元斌在下士杉木井抢得一条,在山中击毙六个日本兵又得六条,总共九条,枪是用不完,但炸弹却没有。
“是啊!”雄业也说,“要是能有一些炸弹就更好了。”
“炸弹没有问题,”永柏想了想,说,“可以回石蛤背偷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