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宁若的生辰一过,应氏也恰好过了怀孕的头三个月了。
因为由甄宁若帮着细心调养,应氏胃口和身体都变好起来,精神也很健旺,若不是微隆的肚子,根本就看不出是个孕妇的样子。
应氏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虽怀着孕,但觉得自己身体好,便又把家事揽回去了。
而二小姐甄思若,自从去严府祝寿被清河公主教训,又因为甄宁若生日宴被众小姐们冷嘲热讽,如今倒多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再动辄生事了。
虽依然没啥礼貌,说话做事也没有章法,好在她如今似乎一门心思要讨好应氏和甄宁若,平日倒也算安分。
赖氏如今身边没有了出谋划策的人,手下用的又都是应氏那边拨过去的仆从,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但行动上少了许多自由,便暂时也在轻月湾静静的过。
应氏在吃穿用度上赖氏和甄思若都不刻薄,赖氏渐渐的,便也敢不顾广安侯的禁足令,跑到二小姐甄思若的院子去说话。
然而,二小姐甄思若倒竟然嫌弃起赖氏的姨娘身份来,总是对赖氏的吩咐不情不愿的,也常常的和赖氏相骂,赖氏时常被她气的个半死,一时便也没心思想别的事。
广安侯府后院里便有了短暂的安宁。
鉴于这样的情况,甄宁若心里也安定了一些,多些心思做自己的打算。
四月里,她大部分时间都放在手头那三本关于医和毒的书上,有不懂的便写了信去问净莲师太,偶尔急着想知道答案的,也会写个便签子,让月四娘去问轩辕泓。
轩辕泓的回答总是很快很精到,有时候还会在便签上画上各种图纹解惑。
甄宁若极喜欢轩辕泓的画,他的画和他的人一样,粗看是简单的几笔线条,但等你细细体会,却又能感受到,那几笔简单线条下,蕴含极细致的解答。
受轩辕泓的影响,有一回,甄宁若忍不住在给轩辕泓的便签上画了一只憨态可掬,拱手作揖的小猫,以示感谢。
结果等月四娘拿回便笺的时候,那小猫的头上,便多了一只十指修长的手,像在抚摸小猫一样。
甄宁若顿时脸涨的通红,却又分外喜欢。
可正是这份喜欢,却又使她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告诫起自己来,从此又收敛了,不敢造次,连去问轩辕泓的次数,也尽力减少了。
五月过了一大半的时候,又开始下雨,一直下,下的人心惶惶。
京城这样的地方,水都来不及排出去,有房屋低矮一点的普通人家里都成了泽国,市面上的米面菜蔬都开始涨价了。
“听说好些地方的农户都开始逃难了!春日那场汛时,好些地方便涝着了,可天一放晴,又连日大太阳,禾苗都死了!有人说重新种还来得及,可如今又来这么一下子,只怕要颗粒无收,今年可有的苦了!”
“唉!可不是么!老天爷为难人呢!”
“还好我们在侯府里,要在穷乡僻壤,说不定也要卖儿卖女了!”
“人市上早便开始卖儿卖女了,可怜人多着哩。”
甄宁若去和禧堂见应氏,便听见有老仆妇们在廊下小声讨论。
等甄宁若到了母亲处,母亲也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外头的雨,见甄宁若来了,才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你来了,宁儿!可淋湿了?”
“没事呢。娘,你今日可还好?”
“还好。原本想让你在自己院子里用膳的,却有一件事,如今小不得要麻烦你,便干脆让你过来了。”
“娘,看您说的,和女儿还说麻烦?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呀。”
母女俩寒暄几句,应氏便问道:“是这样,你还记得上回那《摩诃书帖》么?”
甄宁若微楞一息,便道:“嗯。父亲呈给皇帝了?”
“春闱后便呈上去了。你父亲呈上了书帖,皇帝果真极喜欢!对你父亲便……怎么说呢,你父亲没说的太明白,但你父亲神色间轻松了不少,我心里也松快不少。
想来正如你所说的,让皇帝觉得我们广安侯府也一直耐心讨好着的,并未居功自傲,皇帝的防备也少了一些吧,真是……可叹哪!难道你父亲这么多年镇守边关,还不如一本书帖?!”
应氏说着,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最后一句也极小声。
甄宁若知道母亲不惯在背后说皇帝什么,便不多问,只陪笑:“那不就好了嘛!”
应氏点了点头,道:
“嗯,是好事。因着这事,这次钦天监向皇上禀报事情,皇上也让你父亲去商议了,你父亲前几日回来,饭都多吃了一碗。唉!”
应氏叹了口气,眼睛往外头的雨里望了望,道:
“钦天监说的什么,你父亲自然不会和我这个妇人说,你父亲只说,皇帝让宗人府牵着头,宗族的人都悄悄的去城隍庙土地庙祭拜呢!”
甄宁若轻皱了皱眉,回想着前世的事,倒确实有那么一阵,京城里很多人家都去城隍庙土地庙祭拜,求能风调雨顺,不要这么一直的下雨。
甄宁若便道:“因着这雨?”
“嗯。这雨一直一直的下,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连我这心里也不安稳。皇帝大概也会担心吧。”
应氏皱着眉,本能的小声道:
“我猜,祭拜太庙或社稷坛那么大的动作,皇帝一时不敢有,要不更加人心惶惶的,皇帝才悄悄的让宗族的人去祭拜呢。所以你父亲的意思是,既然送书帖有用,不如干脆继续讨好着吧,咱们也只管去城隍庙土地庙的求!”
“呵呵!”
应氏这么一说,甄宁若憋不住的便笑了,心想,看来父亲早便觉得收敛着锋芒有用,如今连这样的事也想出来了。而前世的广安府里头,应氏和赖氏正内乱,广安侯心情极差,并未做什么。
应氏听她一笑,脸色便有些别扭,又想板着,又也有些憋不住,要笑不笑的看着甄宁若。
甄宁若赶紧道:
“行!娘,您的意思我明白了,父亲定然是说了这事,又担心娘身子不便利,那我去拜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