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芫儿、翠儿脸上忽现怪色,头一低,小脸红扑扑的,目光所及,更是不敢瞧见陈师兄,而那陈师兄则莫名打着寒颤,双腿紧夹不放,脸上流露出又是敬佩又是怜悯的神色。
李若虚正自搞不清楚状况,忽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名绝千阁男弟子飞快冲入阁楼,气喘如牛行了礼,道:「报!小姐……董师兄,董师兄他……」
李若虚脸色微变,以為董师弟出了甚么事,急道:「快说,快说董师弟怎地了?」
心中则想:「外头究竟是谁要见我?莫非是父亲的朋友?不好!不好!董师弟是阁中董长老之后,自他来抚仙,性子愈发浮躁起来,我却也拿他没有办法。这位朋友既因我的疏忽,有所不满,再让董师弟恶言相待,定才怒不可遏,伤了董师弟。」
那男弟子脸上忽现痛色,和陈师兄神色简直一模一样,道:「董师兄他蛋……呸,他、他,方才董师兄下楼,说是奉小姐知命,特来请人离去,可那群人,他们非但不愿走,还处处辱骂董师兄,说小姐的不是,董师兄一氣之下,就……就被迫出手,可那些人武功不高,但好生可恶,逞卑鄙小人行径,两面夹攻董师兄。董师兄英勇抗敌,可终究寡不敌众,被那两个卑鄙小人攻击命根要害,晕厥过去。」
这话一说完,房内霎时寂然无声。众人脸上无不有怪色,互相看了看,却不知该做何反应,其中李若虚、王芫儿、翠儿更是脸染红晕,下意识看了陈师兄一眼。
陈师兄自然明白她们三人眼神之意,咳了一声,侧身避开,细想命根要害受击,对方还是刻意为之,那定是痛不欲生,就是境界再高的武者,岂会没事锻鍊那等地方?也好解释方才听得董师弟的哀鸣。他心念电转,不由胯下一凉,又打了一阵寒颤。
李若虚身为绝千阁下任柜主,不得过于失态,赶忙调整好心绪,瞟了这名弟子一眼,发觉他有些眼熟,心中了然:「是了,这弟子也是董家之人,怪不得方才所言,处处向着董师弟。料想起来,定是董师弟出手再前,又怎地会是『被迫出手』?而对方既是『武功不高』,董师弟明知如此,还执意出手,对方使小人行径,属实无奈之举,如何算得上真正可恶?」
她問道:「那董师弟他、他……」本想说「他可还好?」,可不及说完,脸上又红,想着自己好歹也是黄家闺女,怎地能把那东西说出口?
她歎一口气,问道:「伤了董师弟的是谁?」
那弟子闻言,「啊」了好大一声,脸唰地惨白,道:「小、小姐,小的罪该万死,竟忘了把那两个恶魔的传话代给您。」
陈师兄哼了一声,既然董师弟失败了,那接下来就是他表现的大好机会,冷然道:「甚么恶魔、恶鬼的,那多是西方说词,不要胡说八道,咱们练武之人,岂会怕那种东西?你若还算是绝千阁弟子,现下立刻下楼,拔剑斩了那两个不速之客的人头。」
那弟子一听要他对付那两个魔头,吓得两腿紧夹,小腿陡个不停,颤声道:「恕、恕弟子不敢,不敢……他们,他们好狠毒啊,打了又打,踹了又踹!」
陈师兄听到踹了又打,打了又踹,也是两腿下意识微缩,他如何会不明白究竟是打甚么、又踹了甚么,心忖道:「那当真是恶……恶……他妈的,到底是谁这般邪门,专使这等无耻招式。」
李若虚深深歎息一声,只觉脑袋生疼,其实当她一听得「恶魔」二字,加上如此违背俗礼的阴人法子,心底就已猜到是何方之人所为。只听她道:「你说的恶魔,是不是一头大恶魔和一头小恶魔?」
那弟子惊道:「是,是!一大一小,不仅偷袭董师兄,逮着机会就往要害死了打,天底下、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们狠毒的恶魔。」接着疑道:「小、小姐您认识那两个恶魔?」
李若虚脑袋一晕,心中暗恨:「我昨日分明警告过他们,莫要胡来,尽管咱们的盟约尚在,只要父亲一回来,定是会撕破脸的。就算今后绝千阁肯放行一年,但若是在一年内让咱们逮着正着,父亲可不会轻易放他们一马。」
她没有应答,冷冷瞟了那弟子一眼,道:「他们还说了甚么?」
那弟子浑身一震,左右看了王师姐、陈师兄、翠儿一眼,忐忑不安道:「他们说,他们说……」
李若虚道:「没有关系,他们说甚么你就说甚么。」
那弟子道:「是。那大恶魔道:『我和你说多少次,绝千阁不得相信,你昨晚哭得脸上都开了花,怎地还没学到教训?』那小恶魔则说:『闭嘴,姓都的,谁像你一发现被骗,就好似天塌了般。哼,李姐姐说好要教咱们的,怎地又反悔了?而且派了一个没软蛋的弟子过来,难不成以为就能赶走咱们不成。』他、他们要我将这些话带给小姐,说、说完就……」
李若虚闻言至此,深怕那两个恶魔又干了甚么,心中急了起来,道:「就怎么样?」
那弟子害怕道:「就、就在楼下赌坊玩了起来。」
李若虚美眸大睁,微微一愣,大是松了口气,道:「就这样?」
那弟子不知为何哭丧着脸,接着道:「小姐,若只是如此,他们、他们哪能称得上恶魔?那小恶魔还说:『咱们说好啊,若是赢了钱直接现换,输了倒头就跑,谁要是敢挡路,你踢左边,我踢右边,哈哈,哈哈!』小姐,他们要小姐妳听见就快点下楼。」他想起这一大清早,赌场已是前呼后拥,宾客盈门,那一大一小恶魔又如何折磨众弟子,想到这里,当真哭了出来,道:「小姐,如果您认识那两个恶魔,还、还请麻烦制制他们,否则众弟子,弟子们……」
李若虚经昨夜在牢房相谈,李若虚已然深明那都少侠二人的性子,知他们绝非随口说说,而是当真有可能赢钱便拿、输钱便跑,扰乱赌坊规矩,随心情肆意胡来,心中不由焦急难忍。
隔了半日,又觉脑袋痛了起来。
那王芫儿、翠儿、陈师兄等绝千阁弟子并不识得袁昊、都争先二人,各各面面相觑,一道道目光都瞧了过去。目光之中,多半掺杂好奇、怀疑、愤懑之色,可无人发话一句。
李若虚沐浴在众人目光底下,知这些弟子多在猜测自己和大闹赌坊二人的关系,脸上微微一红,可她贵为绝千阁下任柜主,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尊贵身分,实不得于众弟子面前大出糗态,只好佯装歎一口气,向那男弟子和譪一笑,道:「辛苦了,这事由我亲自处理。翠儿、芫儿,妳们跟我来。」话说完,就起身下楼。
她一出房门,只见屋顶椽条落下簌簌灰泥,隐然颤动着,行出长廊,耳中就听得空廓楼间传来欢声骚动,心中微微一惊,登时潜运内力,细细再听,只听得声音中不乏喝采辱骂两极声响,可声势之浩大,却是她前所未见。
李若虚柳眉一皱,平时的绝千赌坊虽是热闹异常,可万万比不上当此盛况,她见左右无人,步履愈行愈快,到后来几近奔了起来。
孙翠儿、王芫儿跟随其后,大是吃了一惊,她们从未见过小姐如此着急的模样。幸是阁楼最高层只有内门弟子可以进入,因此并无其他弟子见着小姐这副模样。
李若虚行进之间,眸子顺势往楼下一瞟,见某个赌桌聚集无数来客,赌桌的中央,有两道熟悉身影,一少一小,正是都争先和袁昊二人。
此时时间尚早,可赌坊已是门庭若市,但见赌坊门外还有闻声而来的商、民,一双双目光都在打量这一少一小,又惊又奇,细想他们究竟是何方之人,胆敢这般大闹绝千赌坊。
李若虚耳中听得欢声连连,不由一阵气苦,心底大是有苦难言,那都少侠和袁少侠全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耳里,更把绝千柜主的奉劝当耳边风,如此大出锋头,若是让道盟、或是哪路武者瞧出端睨,岂不糟糕?
这时,忽听得楼下有一人喊道:「大!」
其馀赌客纷纷道:「这、这位又选大……难不成真又会开大?」
有人道:「不,不可能!你也不想想这是第几次大。」
另一人道:「第几次来着?」
又有人道:「他妈的,这人已连续开了九次大,若是再开大,可就连续十次中,依照绝千阁规矩,要是有人骰大小能连赢十回,阁中的兑换品随任君挑选。」
有人道:「甚么?那、那绝千阁派中的……」
另一人道:「正是,就是要功法、心法也是可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