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昊明白,那位道姑倘若真有这般本领,纵然真的不知自己是男是女,长甚么样,也能靠着那星象之法,看破自己是瀛海岛民的事儿。当下沉着脸,接着问道:「竹爷爷,你这说了那位道姑多有本领,可我还是不晓得,自己为何是解铃人。」
竹云堂听到这话,偷偷往大竹屋方向望去一眼,靠近过来,小声道:「其实啊,自那瀛海岛破界以来,谦儿这丫头自门派请假归乡,整日早出晚归,到后来更是不回家过夜,老夫这做爷爷的,总担心得紧,但谦儿那丫头和她奶奶就是一个脾气,想做甚么事情儿,绝不容许有容干扰说嘴,因此老夫才不敢多说甚么。后来有一日,她接连数日未归,老夫深怕她出事,正欲出门要找,却发现谦儿的划具遗落白杨林口,老夫这才惊觉不妙,想寻人已然寻不着落。」
袁昊脸色更黑,隐隐约约间,心底有个不好的想法,当下眼皮微抽,低声问道:「竹爷爷,你找我这个解铃人,莫非是要我帮你寻孙女?」
「不错,不错!哈哈哈,你小子果真聪明,老夫连开口都还没,你小子便寻回了老夫的宝贝谦儿,嗯,果真如仙姑所言,系铃还需解铃人。」竹云堂哈哈大笑,拍拍袁昊肩子。
照这么说来,敢情竹令谦是走失的阿猫阿狗不成?
只见竹云堂突然歎了口气,抬头观天,眼见湛湛蓝天,万里无云,当是个好天气。他一张老脸上却是喜忧掺半,目光恍惚,似在回忆般,道:「话又说回来,老夫专程送谦儿去拜师学艺,本意是为了改改那丫头的脾气,别学她奶奶,哪知道她划划是学成了,脾气却丝毫未改。」
袁昊没多加细听,迳自细想起来:「中原江湖果真甚么事都有可能,此事说来邪门无比,那道姑不知身分为何,是敌还是友,还是别和令谦姑娘说了,免得她又生起怪气。我现下还是赶紧回去,和都争先说了商量才是。」
他心意已决,当下和竹云堂说了要回去一趟,离情依依,道别几句,干掉茶水,走往大竹屋门前,朗声向竹令谦告别,固然没听着对方回应,心底倒安,转身便走。
竹云堂跟袁昊来到林口,见他走了几步,淡淡道:「小子,老夫心愿既了,明早开始,那绿乌龟也不必再捉。」话说至此,顿了一拍,道:「不过你是否还记得,那霍家人和咱们的约定?」
霍家人?
袁昊停步回过头,眼珠子一转,自然想到竹云堂所说约定为何,顿时白眼一翻,无奈道:「竹爷爷,那霍风不满输掉比武,说了下月十五,再比一回,这我自然记得。他还说,我要是有种就去,可我不是蠢蛋,也不想想,一个执者三脉的武者,欺压一个执者一脉的武者,本就不入流,纵使我用了不入流手段,他能拿我怎地样?」
竹云堂点点头,道:「不错!境界上的差距,是武者比武间的一大关键,那姓霍的小子境界比你小子高,却输掉比武,照理而言,他倒该知耻才是,哼!不过小子你滑头得很,老夫也不忧心,不管黑招暗招,你小子想必都还有招数可使,是不是?倘若你俩真正打起来,应该不至于落了下风。」
这番话一落,袁昊眨眨眼,脸有古怪之色,竹爷爷怎地夸讚起自己来了?心中大疑,道:「竹爷爷,你怎地一副很想要我参加的样子?先说好呀,没好处我可不干,何况这事儿怎么想我都很亏。」
竹云堂面无神色,背过身走了几步,道:「老霍这人,以前还是挺不错的,只是近年和衙门走得很近,利慾薰心,为人勘勘开始贪了,非要和人争个高下不可,他底下的霍家人,就更不是甚么好东西。」
倏然之间,竹云堂回过身,淡淡道:「压榨渔民,强收租地,欺辱良家妇孺,他们霍家有不少人在抚仙衙门办事,因此干起这些黑事,里外通吃,捞了不少油水。」
果然袁昊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整张小脸皱成一团,连退几步,回嘴道:「我、我听说许无风这人还是不错的。」
「抚仙衙门确实都归许无风管,他做起事来也算清廉,但底下官兵,可就不是如此。」竹云堂见袁昊想退,一双老眼如看准猎物的猛禽般,眸光一现,连是向前逼近几步。
袁昊从话中感觉到一股冷冽杀机,浑身一抖,连退几步,竹云堂见此,便近了几步,勘勘地,彼此距离是愈来愈近,转眼已剩三步之遥。他简直欲哭无泪,心想这爷孙女俩,全都是一个性子,要不是认识他们,岂会有频频吃这些闷亏的道理?嘴上转移话题道:「竹爷爷,我、我右臂伤势未癒……」
竹云堂抢道:「老夫自有法子。」
袁昊牙一咬,仍不死心,又道:「竹爷爷,我、我不打会输的仗。」
竹云堂彷彿就在等这句话到来,咧嘴而笑,道:「这老夫早有法子,正好明早也不愿捕鱼,你过来一趟,老夫包你绝不会输给那姓霍的臭小鬼。」说罢,双手负后,转身又道:「没什么,老夫只要你赢了那姓霍的臭小鬼就好。你小子要是赢了,老夫……老夫允许往后你要和谦儿一块玩,用不着得到老夫同意!」
「不用了,竹爷爷,我年纪也不大啦,有甚么事情,还是自己来就行。」袁昊哈哈一笑,边说着话,边转身就要奔逃。
眼见袁昊逃了几步,竹云堂倒也不慌,只冷哼一声,朗声道:「你小子倘若不答允,老夫就打花你的小屁股,好叫你一生都不得坐在椅上。你小子好自为之。」说罢,便迳自朝回路返回。
袁昊本来对再战一事,并无多大兴致,毕竟境界差距摆在眼前,已是敌强我弱,何况当时霍风正气头上,只顾自说自快,自己从未答允,要不要去,想不想去,自然全随自己心意,如今让竹云堂一逼,那场少年小会,势必得参加才是。
当下停足回头,气急大骂道:「你这臭老人家!你老实说,是不是那霍家人说了甚么,你才要我去和那霍风斗。」
竹云堂嘿嘿冷笑,闻声回头,老目狰狞瞪大,全是血丝,朗声道:「不错!果真滑头,你小子不愧是老夫的好朋友。老霍不知从哪儿听来,老夫有个貌美孙女,这些年频频向老夫提出婚事,想让姓霍的臭小子迎娶谦儿,彼此好成亲家,哼!他妈的,谦儿是老夫宝贝,想娶她?门都没有!听好了,小子,那少年小会,老夫会亲自带谦儿过去,你定要在谦儿面前,将那霍风打得屁股尿流,落花流水!听见没有?否则,老夫就打烂你的屁股。」衣袖一挥,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回去。
袁昊总算清楚竹云堂的真意,脸上一沉,本还想抱怨几句,不过一想竹令谦要嫁给那霍风,不知为何心底微觉古怪,愣了一拍,心念一转,竟没多说甚么,更一句也抱怨不出。直到再也见不着竹云堂的身影,凉风徐来,惟剩他一人伫足原地,好一阵子之后,歎了口气,这才往抚仙镇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