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昊心念既定,早把竹云堂、竹令谦的警告全抛之脑后,正想萃气练功,道气随心念一动,源源汇聚而来,登感右臂微麻,初始还不以为意,待得酸麻勘勘转痛,再从刺痛进而成了大痛,最终痛彻心扉,猛抽一口冷气,忙又停下不敢再萃,心底苦想:「这不成,这不成!果真没有办法萃气,唉!看来短时间内,当真无法萃气练功,还是等会找竹爷爷,顺道请教他有没有法子,让我有办法挥动几次小破槌,倘若能挥动个几次,再闹个断手断脚,总也好过。」
再过一个时辰,都争先、李若虚携手回来,一路上谈笑有声,亲暱无比,显一副没事样,直让袁昊大愧在心,同样不敢表露出来,佯装稀松平常的模样。
三人简单用过早点,一顿无话。都争先、李若虚正觉古怪,怎地袁昊这般安静?却不知袁昊一心只想快些出门,求找竹云堂替自己想个好法子,自然无心谈话。
都争先见他安安静静,颇感不习惯,顿时灵光湧现,凑到李若虚耳畔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李若虚似是微微吃惊,瞟来一眼,没好气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出了界门。
袁昊本已准备出门,见李若虚和都争先举止古怪,这才等了一会。
过得少时,小界域一阵嗡嗡低响,伴随金光四射,界门忽地又现,只见亮光中影影绰绰,人头纷多,显是来人不少。
袁昊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凝目观去。待金光散去,但见李若虚手上拿着几本旧皮书,身后跟着不少绝千弟子,手上同样通通拿书或划捲,向袁昊、都争先幌过一眼,低头也不说话。
只待李若虚一声号令,那些绝千弟子齐应一声,将手上书图一一送入小草屋,一一而出,悄候李若虚身后不远。但见本来破旧窄小的小草屋,文山书海,满满皮质书味儿。
李若虚向那些绝千弟子微微点头,苦笑道:「辛苦了。」绝千弟子齐声又称是,施过一礼,金光迸现,穿过界门离去。
袁昊瞧着那满山满谷的书本划捲,又见着都争先满脸坏笑,心头流淌过不好预感,如何想不到都争先是想逼着自己读死书,起身转身欲跑。
都争先大喝:「哪里走!给我留下!」身影一幌,欺身过来,左脚半转,侧身撩过,右脚跟着伸出,拌了袁昊一脚。这一招当是运用了那「掷步流星」的法子,变化而出的轻功用法。
袁昊执者一脉的境界,本就不及都争先的十二脉,更何况他不得使用道气的情状下,武功只稍比常人好上些许,根本反范不了。都争先见袁昊往前摔去,嘿嘿坏笑,顺势大手一翻,将他整个人高高腾起,左手抱住他腰身,右手大力挥下。
啪,一声宏亮脆响,扎扎实实打在皮肉上。
袁昊哇哇大叫,气骂道:「放开我,放开我!姓都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想逼我看书,是不是?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你这王八羔子!」
都争先见袁昊恢复正常,这才哈哈大笑,松手让他离开,道:「等你回来,反正也无事可做,就去看书,免得人家说咱们瀛海岛出来的,尽是些没脑袋的家夥。届时如此,定然都是你惹出的错。」
袁昊恨得牙痒痒,忖道:「你龟爷爷的,你才没脑袋!你才没脑袋,凭甚么全推到我的身上?」哼了一声,请李若虚开了界门,哇哇痛叫一声,伴随金光凝而又散,矮小身影顿消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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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东晋有个陶潜,好读书而不求甚解,之所以不求解,乃因前朝好加考据训诂,荒诞无稽,不愿同流风气,因此每有会意,便心甘情愿地忘怀一切。竹令谦学划有成,自也深受薰陶,甘愿为了追求更上层楼的技艺,让圣教活活捉去,借此学习西域风俗的划技,倒也快活惬意,自当有陶氏异曲同工之妙,往往划至自得,便可忘乎所以,达到废寝忘食的境界。
她年纪轻轻,作为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墨竹小姐,划功绝伦,众目俱瞻,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远在西域的法则圣教,也知道墨竹小姐的大名。但她有如斯划功,却也非先天如此。五年前,竹云堂特意送她出门拜师学艺,本意为了让她学习女子四艺,即琴、棋、书、划,根本料想不到她能所学有成,闯出甚么名头,等回神之际,大名早已盛极一时,传遍整个中原各地。
竹云堂为此苦恼多时,心底又骄傲又担忧,却总归没有法子,只得无奈接受。
在天都尚未明朗的清晨,白杨林大竹屋的主人,已然为天点明一柱烛火,小小香炉飘散檀香,竹门微敞,窗牖虚掩,房内摆满丹青划具、划捲,惟那床铺外长帘软帐,以及摆放女子衣物的竹箧,隐隐约约能知这是女子闺房。
竹令谦一如既往,无论四季轮替,哪怕身在圣教、中原,天尚未亮时,就已如常作划,凝神专注,忘乎自己,沉醉其中,划至酣热,亦不知外头天色已明,早有动静。正当她划笔一勒,凌在半空,螓首低着,精神微缓,重新蘸饱黑墨,打算接而要划。
忽听门外传来低低声响道:「竹爷爷,竹爷爷,你老人家醒了没有?我、我可按照约定来啦。」声音当中似感后怕,又觉顾忌,刻意放低声音说话。
竹令谦闻得这熟悉声音,慧黠眸子瞇细,知道来人是谁,划笔又停,悬空不动,思绪不由微乱,想起对方昨日的古怪行径,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横了门外一眼,想再凝神专注,却怎地也做不到,歎了口气,颇感不舍放下划笔,将褙子披盖肩上,裹住身子,便开竹门走出。
只见来者个头比自己还矮小,一身深褐色旧衫,腰间悬着黑槌子,背上负着长剑,小脸郑重异常,倒不似平常模样。
竹令谦微微一愣,星眸灵动,来人却不是袁昊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