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不满,怎么会处处针对他和靖公呢?无非是让他俩背黑锅,发泄一下心中怨气罢了。
而当今天子的性情,李绩同样熟悉,有容人之量,却也有限度,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唐俭一直得理不饶人,天子必然也会厌恶于他。
仔细思量下,李绩认同了刘平安的想法,事实上,他暗中早就收到了耳目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唐俭这些时日的确经常纵情饮乐。
李绩上下打量刘平安,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顺眼。
远在并州,却能根据民间流传的只言片语判断朝堂局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有诗才,又善于分析朝堂,虽然现在还未经雕琢,但只要多历练几番的话,将来必定是朝堂上执牛耳的人物。
如果这种苗子都做不得官的话,那天下间就没人适合做官了。
若是刘平安知道了李绩的想法,估计也会哈哈大笑。
我可是重生来的,贞观年间所有名臣的结局全都一清二楚,如果这都回答不好,那还不是白混史书当中那么多年了?
李绩感慨不已,叹道:“刘兄虽遭不测,但你有大才,堪称刘家宝树,若是刘兄泉下有知,必无憾矣。”
刘平安默然。
李绩转移过话题,坦然温言笑道:“五年前,并州司马顾昶得了顽疾,许多大夫束手无策,自以为时日无多,后来刘兄出手,不过两月便治好了顾昶之病,后来我请刘兄和顾昶一同喝酒,顾昶跪拜刘兄以表感激,刘兄坚决不受,顾昶听闻刘兄有子后,当即表态愿将其女顾杏儿许配给你。”
“.......”
刘平安睁大眼睛,顿时愕然,就像被人往脑门上打了一棍子般。
他居然...
还有那么一个未婚妻?
而且,他自己都还不知道?
李绩对刘平安的反应很满意,哈哈笑道:“一开始刘兄也是不答应,架不住顾昶主意已定,喝了点酒后,刘兄也是把这件事应下来了,怎么,侄儿你不知道此事?”
“李叔,小侄是真不知道此事。”
李绩摆了摆手,颇为大气道:“无妨,当日刘兄大醉,忘了告诉你也算正常,顾家女我见过,也算花容玉貌,只是顾昶已经离世,当时定下婚约时候也未立文书,现在我也不知道此事还算不算数,既然你要去长安了,临行前去一趟顾府吧,如果看不上那顾家女,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了。”
刘平安虽然一时难以接受还有个未婚妻的事实,但还是应下来了。
李绩从衣襟当中掏出了一个玉佩,给了刘平安。
刘平安接过。
玉佩雕琢精良,刻有“绩”字,分不清是什么玉种,但是入手温凉,再加上李绩所赠,必定不是凡品。
“拿着这块玉佩,既然你父已逝,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侄子,这块玉佩能代表我李绩,见之如见我,虽然调动不了兵马,但给你当作护身符权且够了。”
刘平安攥着玉佩,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李绩这种级别的封疆大吏,能如此看重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子侄,这份情谊,刘平安一定牢牢记着。
起身,刘平安朝着李绩重重施了一礼,“他日若平步青云,必报叔叔今日恩德。”
李绩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放手去做,你之才华天下罕有,必然不会埋没民间,我很期待你在长安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李绩低下头来继续批阅并州城内的政务,不再说话。
刘平安再一次冲李绩施礼,“侄儿告退。”
他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李绩旁边屏风后面便走出一人。
正是李绩的亲信幕僚薛松。
“平安小郎君现在的性格不似其父,反倒与当年的秦王有几分相似。”薛松淡淡道。
“是啊。”李绩放下笔,感慨道:“刘兄一辈子与人为善,鲜少和旁人争执,显然我这个侄儿并不像他,反倒和陛下当年相似,一样的龙行虎步,一样的恩怨分明。”
薛松笑道:“比我想象的要好,以前主公和刘神医相谈药理之时,平安总是老老实实待在一旁,不善言辞,当时我以为这个孩子资质平庸,较为胆怯,却是没想到看走眼了,主公刘家宝树一词形容的极为妥当,凭这个孩子的才华,不出意外,将来必有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的时候。”
李绩叹息道:“何止是你看走眼了?刘兄被王氏子谋害,平安遭逢大变,性情有变化也算正常,只是这才华....唉,看来以前这小子是深藏不漏啊。”
薛松迈步走到桌前,捧起刘平安送来的“礼物”,仔细研读。
“好!好!好!”
读过之后,薛松连叫三声好,畅快至极,大笑道:“主公,好字!好诗!此乃千古绝句啊!此诗若是传出,世人皆知主公骁勇!”
李绩也是露出了笑容,他同样打心底里喜欢这首诗,虽然眼下李绩还并不认为自己有了卫青那般高度,但他还年轻,迟早会有超越长平侯的那天。
“此诗极好,但若只有你我二人欣赏,岂不无趣?”
“主公说的是啊。”
薛松放下宣纸,颇有些意犹未尽,叹道:“此等佳作,传扬出去必定能让主公风头大涨,平安郎君也能扬名天下,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会不会有些太高调了?”
“无妨,就当我替平安扬名立万吧,久在并州,太过低调也未必是好事。”
薛松点了点头,可惜道:“诗传的快,只是这字就不行了,平安的字有别于飞白书和右军体,开辟了一种新的字体,若是找人模仿的话,短时间内恐怕仿不得其中真蕴。”
“平安有才华,既然要去长安,将来写字的机会肯定有的是,迟早会再次扬名,先不考虑这些。对了,王氏最近有何动静?”
薛松眉头皱起,正色道:“自从那日王氏小娘子与平安见过一面之后,这两日并州城内出入了些许江湖人士,虽不能证明和王氏有关,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我都能得知平安买卖房契的消息,王氏必然也已经知晓了,这些世家大族手段下作,也不是没有半路截杀的可能,这样,你从都督府抽调二十精锐,暗中保护平安,待平安入京后折返回来便是。”
“诺!”
“树不修无以成才,玉不雕琢也不成器,话虽是这个道理,但让平安孤身面对王氏的话,着实也有些不近人情。长安城内满是机遇,我的确很期待他闯出名声的那一天。”
薛松好奇问道:“主公是真准备彻底照拂平安了?”
李绩笑道:“平安有本事,暗中照拂一二也应该。我李绩虽祖上显赫,隋末时候却也不过是豪富之家罢了,凭自己本事,照样能威震天下。今日并州穷小子,日后未必不能宰执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才是至理名言。”
薛松爽朗大笑:“主公此言甚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