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氏开基于两汉之间,东汉末年的王允以他在国家、社稷上的力挽狂澜把这一家族推为天下名门。进入魏晋之后,门阀政治走向兴盛,太原王氏既是这一政治的受益者,也是这一政治的受害者。他们曾封侯拜相,出将入相,也曾屡遭磨难,坎坷备历。
隋末唐兴之时,王氏有一奇才名为王珪,先仕前隋,再投建成,两路堵死后,最后向天子李世民摇尾乞怜,凭借自身手腕威望,竟以隐太子心腹出身登顶朝堂,成为了总领百官的宰相之一,其人生经历之坎坷,足以用沧桑来二字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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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王氏在长安城和并州城内皆有府邸。
其中长安宅院位于布政坊,占地数百亩,千门万户。门前两座雄壮石狮,十余家丁守宅门,文官来此下轿,武将入门下马,朱红色的厚重大门威严无比,汉白玉台阶尽显贵族风范,庭院内小桥流水竹林亭台楼阁皆有,或显江南风光,或凸并州人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近百王氏子弟都居住在此,皆是俊男美女,府中护卫、厨子、下人应有仅有,处处彰显着百年世家的豪富与奢华。
而在此时的王氏花园当中,已过花甲的宰相王珪正跪坐在胡床上闭目养神,在他面前台阶之下,跪有两名年轻男子,皆是风姿俊秀,正是王珪的两个儿子,王崇基与王敬直。
管家走了过来,轻轻点燃炉中香薰,小声道:“相爷,代国公将在云来阁举办诗会,长安城已人尽皆知。”
王珪闭起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条缝,精光闪烁:“哦,李药师终于也不甘寂寞了么,派人去探探唐俭作何反应。”
“诺。”管家缓缓退下。
跪在堂下的王崇基忽然道:“父亲,前几日蜀王和那刘平安先后求见李药师,李药师亲迎蜀王,对那刘平安却是避而不见,依孩儿看,李药师这是在找一个契机为刘平安铺路。”
“混账!”
王珪轻轻喝骂道:“为父称他李药师,是因为他与为父年纪相仿且同为宰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直呼其名?”
王崇基脸色涨红,惭愧道:“孩儿错了。”
“自己动手,以后记住了,李靖天下豪杰,不是你这竖子能轻侮的。”
王珪随手抄起身旁藤条,丢在了王崇基身前。
咻咻!
王崇基没有迟疑,拿起藤条对着右臂狠狠扇着,疼痛无比,但还是硬咬着牙没有出声。
敲打完长子之后,王珪又望向了年仅十八岁的二子王敬直,问道:“敬直,你又如何看?”
王敬直沉默片刻,恭敬道:“孩儿和兄长看法一样,代国公二子孩儿都认识,不像是能保住李家富贵之人,说不定那刘平安就是代国公和曹国公的共同选择。”
沉默片刻,王珪感慨道:“这就是二李的高明之处,儿子不成器了,仍能在天下士子当中择其优者培养,将自家富贵系与他人之身,这可不是区区有魄力三字就能概括的。”
“很可惜,为父就没有这种魄力!”
王崇基和王敬直都在心中叹息,他们明白,在父亲心目当中,王家嫡亲三子里唯有三弟才是真的有才华,明明他们二人才是嫡长子与嫡次子,却总比不过三弟在父亲心里的地位。
“太原王氏和刘平安已成死结,再无任何和解可能,现在刘平安的背后又站着二李这两条老狐狸,当真是棘手的很,若是为父早点狠下心来斩草除根就好了。”
“一步棋错,往往要用数步棋来弥补,我们已经错失良机了。”
“既然李靖要替他刘平安扬名长安,你们便去那诗会上会会他好了,派人去国子监给知礼告个假,到时候你们兄弟三人一同前去。”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有预感,刘平安接下来恐怕会成为王氏的大麻烦。”
“高士廉在蜀地的任期结束,恐怕不久后就会被天子召还朝堂,他回来第一件事必是出手对付为父,王氏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咯。”
王珪站起身来,双手负背,慢悠悠的往书房走去。
王氏两兄弟依然跪在堂下,面面相觑,皆是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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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一间宅院门口,以面纱覆面的郝半歌轻轻走下马车,下意识就望向了邻家宅子。
也不知道那个喜欢口出狂言的刘平安在不在家。
郝半歌疑惑皱眉,奇怪,自己在意他干嘛?
一个眼神递出,马夫自觉上前,轻轻敲了敲眼前宅院朱红色的大门。
“何人?”
娇柔女子嗓音传来。
“婉姐,是半歌哩。”
“半歌妹子?”院内女子快步过来,打开大门,出现在郝半歌眼前的是一个绝美女子,容色绝姝,明艳动人。
女子手中还抱有一个灵动可爱的女童,不过两三岁年纪,大眼睛来回转着,刚一瞧见郝半歌,便伸出了两条胳膊,奶声奶气道:“半....歌姨母,抱....抱...”
郝半歌明媚一笑,从女子手中接过女童,伸手拨弄她可爱的羊角辫,笑道:“婉姐,窈窕说话越来越利索了呢。”
被称作婉姐的绝美女子温柔笑道:“窈窕说话是利索了,只是都快三岁了走路还是老摔跟头,真让人不放心。”
“进来吧半歌。”
随意挥了挥手,婢女便自觉将大门关好,躬身退到一边。
进屋后,女子感兴趣道:“你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怎么,今天有事吗?”
郝半歌抱着女童跪坐下来,羞赧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长安城里盛传的代国公诗会一事,半歌想听听婉姐作何看法。”
“代国公?诗会?”
女子微微错愕,秋水眸子当中满是疑惑。
郝半歌眨了眨眼,好奇道:“姐姐这几日都没出门吗?”
女童挥着粉嫩胳膊,小嘴嘟着,着急说道:“娘没..没出去,在家里...受气了...”
女子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抚摸着女童侧脸。
郝半歌这才明白,怪不得婉姐要来别宅住呢,原来是在夫家受气了。
“吴郡陆氏好歹也是几百年的名门大族,怎地如此不堪?婉姐,照半歌说,既然留在夫家受气,不如就早些改嫁吧。”郝半歌恼怒说道。
女子大多数会对其他女子的不幸遭遇报以同情心,郝半歌不能例外,在她眼里,眼前的女子大概就是红颜不幸的典型代表了。
女子伸手拢了拢耳边碎发,淡然笑道:“我无所谓了,反正也没给他们陆家留下子嗣,等三年丧期过了便彻底离开陆家,至于改嫁,随缘吧。”
“倒是你啊。”女子伸手指着郝半歌,绝美的脸蛋上换上了促狭笑容,感兴趣道:“好好的宅子,怎么就半卖半送出去了?里面住的莫不是情郎?”
闻言。
郝半歌下意识就想到了刘平安,面色一沉,但俏脸上却不由自主浮上了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