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身后月心一个放心眼神后,刘平安缓缓落笔,很快便写下三个大字。
少年行。
在香薰彻底燃尽之前,刘平安的《少年行》便作好了,很快便有侍女收拢宣纸,再一次分散到了堂上三人面前的案几上。
在李恪、李靖、戴胄鉴赏诗词的时候,堂下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王崇基注视刘平安良久,然后转头问道:“知礼,这一轮侠字为题可有信心?”
王知礼微微一笑,淡然道:“兄长看不出来吗,在作诗一道上刘平安的才华远胜于我,知礼没有能赢过他的自信。”
王崇基默然,事实上确实如此,自家三弟所长谋略而非诗词,胜过刘平安的可能性的确很小。
“兄长,代国公是想借由此次云来阁诗会,直接将那刘平安推上仕途。”
王知礼淡淡道:“而代国公想做的事情,不是你我能阻拦的,父亲命咱们兄弟前来,也只是希望能敲打刘平安罢了。”
王崇基道:“为兄自然能看的出来,只是那刘平安有二李照拂,若是得了官身,日后岂不是更加棘手了?”
“兄长放心。”王知礼端起酒杯,轻笑摇头道:“宰相举荐,入仕途后外放州县的可能性极小,更不要说刘平安和咱们王氏还有仇了,代国公最可能为刘平安谋到的位子,无非便是入值三省,在前几日,我已经打着父亲旗号拉拢了几名三省当中的底层官员,接下来刘平安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王崇基和二弟王敬直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太自然,他们还在想如何借由诗会敲打刘平安,而三弟却已经布局到刘平安入仕途后了,如此手段,怪不得能被父亲看重。
只是三兄弟明明都是同母所出,凭什么要被他王知礼压那么一头?
王崇基面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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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
“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
第二轮以侠字为题,上演了和第一轮同样的戏码。
在刘平安这首《少年行》被赵三娘吟出后,场中不少士子都已经绝望了。
明明大家一起高高兴兴的来参加诗会,凭什么我们就要被你刘平安吊打?
而且还是这种没有丝毫还手余地的碾压。
不少士子望向刘平安的目光已经不对劲了,诗会不可能有黑幕,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刘平安的诗才着实惊人。
有士子叹息道:“还是技不如人啊....”
“是啊...”
人家的诗写的的确好,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说刘平安抄袭?
开玩笑,这般名作,一经写出肯定立马传遍天下,哪里有抄袭的余地呢?
在满堂士子各色的目光中,刘平安的《少年行》再一次被评选为了第二轮的榜首。
宰相戴胄捧着《少年行》,爱不释手,感慨道:“好一句纵死犹闻侠骨香!小郎君的诗才当真是天下无双,某戴胄一生仕宦,读此诗后,居然也有一种恨未当过游侠儿之感。”
“不仅仅是诗,郎君的字也是天下罕有,若是老夫没猜错,这字体是郎君自己独创的吧?”
刘平安拱手笑道:“戴相所言无误。”
“你之字体有蔡祭酒和王右军的影子,年少时候应当仔细临摹过他们的书法,而后推陈出新,另辟蹊径,字体端庄雄伟,气势开张,但凭这首好字,便可以夸你一句少年文宗。”
刘平安微微欠身,恭敬道:“学生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戴胄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今日老夫夸你少年文宗,那你便是少年文宗,谁若不服,来政事堂寻我便是。”
王氏三兄弟面色都不太好看,戴胄此言明显是意有所指,恐怕就是在敲打他们三人。
戴胄眉头一皱,沉声道:“今日诗会前两轮,老夫与蜀王殿下、李相,选刘平安《把酒问月》和《少年行》两诗为榜首,尔等可服气?”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这两首诗全方位碾压他们的诗作,又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有士子连忙躬身道:“戴相公正,我等皆服。”
“我等服气。”
“恩。”戴胄满意点头,旋即问道:“刘小郎君,这首《少年行》能赠予老夫否?”
刘平安哭笑不得。
您都那么说了,不能也得能啊。
“既然戴相看得上这首诗,那便赠予戴相了,平安谢过戴相厚爱。”
李靖微微眯眼,笑着开口道:“前一首《把酒问月》,某也是喜欢的紧....”
他的话没有说完,所有人却都明白是何意了。
刘平安连忙道:“愿赠予李相。”
李靖满意点头。
众士子们面面相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宰相拉下脸向士子索要诗作,真是稀了奇了,我等不否认这两首诗的确写的好,但能不能也考虑下我们的感受?
大家一起参加诗会,凭什么我们就要沦为陪衬?士子们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恨恨咒骂着刘平安。
戴胄悠然起身,双手负背,缓缓从堂上走下,他轻笑道:“今日诗会,不是为国朝选士,只是玩乐饮宴罢了,现在将要进行第三轮,我希望尔等不要吝啬胸中才华,若有好诗句,尽管写出便是,我很期待,在第三场中,能再见到一些精品诗作。”
“至于第三轮的题目么....”
戴胄随手从身旁案几上提溜起一个酒壶,把玩片刻,笑道:“便写酒吧!”
“写酒?”
刘平安会心一笑,今日他不名扬长安,恐怕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就连他都没想到,戴胄出的题目这般合他胃口。
再反观场中呢?
到了第三轮,还有写诗资格的那几人也无不是摩拳擦掌,酒这个题目要比前一个侠好写太多,在场人大多数都是写过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有了和刘平安一较高下的信心。
戴胄微笑道:“这一轮,不再由某和李相蜀王充当评委,而是由在场所有人一同品鉴。”
“谁的诗作能让全场人心服口服,谁便是这第三轮的榜首。”
“当然,刘小郎君已经夺得了前二轮榜首,这第三轮他便是不作诗,也已经是此次云来阁诗会的魁首了。”
“但为了不至于让诸位丢了信心,某也来出一千贯钱,与李相的赏银区分开,某这一千贯,赢得第三轮便可拿走。”
“尔等,可明白了?”
众人纷纷点头,一千贯赏银不是小钱,只要能赢得第三轮便能拿到,虽然没有诗会魁首的名头,但若是能到手些银钱也不差。
香薰燃起后,今日的云来阁诗会便正式进入了第三轮。
两轮过后,场中没有资格再作诗的士子才女们,都将目光放在了刘平安的身上,都想看看看他还能作什么好诗出来。
由王崇基带来,一名出身博陵崔氏的,身着鹅黄霓裳的女子轻声问道:“此人到底是谁,怎有这般诗才?”
“还能是谁,不就是去岁杀了王氏庶子轰动长安的刘平安呗。”一名绣花长裙的名媛小姐,望了一眼刘平安,放低嗓音道:“当时只听说曹国公为了救他,出了不少力气,如今又得了代国公看重,说不定就是二李属意的后辈子侄。”
“不能吧?李靖自有二子,怎地还这般看重他呢?”有鹅蛋脸美人诧异开口。
绣花长裙女子明显比鹅蛋脸美人了解许多,小声笑道:“你说李德謇和李德奖啊?他俩文不成武不就的,其父一身本事连半CD没学到,估计李靖也没指望靠他这俩儿子光耀门楣,要不然当年就不会力排众议启用那苏定方了。”
“是哩。”鹅黄霓裳女子接过话头,轻声道:“听家里说那左卫中郎将苏定方,早些年曾经投奔过窦建德,被其部将高雅贤收为养子,窦建德败亡后又投奔了刘黑闼,武德六年刘黑闼兵败后苏定方曾经当众折戟,放言从此归隐乡里,不再出仕,结果前两年李靖一去招揽他,立马就换了嘴脸,美滋滋的来咱们大唐就职,朝野当中有不少人嗤笑他为三姓家奴。”
绣花长裙女子感慨道:“那苏定方比李绩还要大上几岁,结果现在一个是堂堂国公,一个却只是区区中郎将,人生际遇果然变化莫测。”
众女子唏嘘不已,鹅黄霓裳女子用桃花眸子细细打量刘平安,轻笑道:“倒是个丰神如玉的美男子,只是不知道在二李照拂下能走多远,拭目以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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