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行约定?”
久远寺无依抬起头,看了艾琳一眼。
“我直到任无晴为了能够投入全部的精力,去补足茉莉的灵魂,与你打成了约定。但我可没和你达成过任何约定,要账去找任无晴,只是她现在睡着了,也不会履行约定。”
“我想你也会这么说。”
艾琳没有任何惊讶,点了点头。
“可惜,”艾琳轻声叹息道,“这由不得你了。”
在她话语落下的瞬间。
白日西沉,星辰浮现,不见皓月。
漫漫长夜尽洒人间,从大陆西岸的迷宫边缘,到大陆东岸最边缘的澄海王国,两万四千六百二十四里,囊括人类、亚人、恶魔以及万千生灵在内——
所有的人,广袤的大陆,无边的海洋。
同时坠入黑暗
只是一句话的时间,便让昼夜颠倒,日月双沉。
……
……
满天星辰下。
古树王国都城,玛丽在冒险者公会的露台上,日夜眺望王宫,等待艾琳诺与加西亚从宫殿中回返。等来的确实白昼下沉,夜幕上升,眼睁睁看着太阳坠落圣山。
而在圣山。
尽管实力稍逊加西亚一筹,仍执意持剑守护,让加西亚先闭目休息的波拉尼奥,看着窗外染上夜色,恐惧的喧嚣在山脚蔓延,透过窗户,传入耳中。
“怎么了……波拉尼奥?”
身边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的加西亚支起背,开口询问,忽然被波拉尼奥抱在怀中。
“不要睁开眼睛,我们……我们在做梦。只是一场梦……很快就会过去。”
“……做梦?”
加西亚不明所以。只是感受到波拉尼奥身上的颤抖,那是两人相伴的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恐惧。
加西亚伸出手,轻轻抱住了波拉尼奥。
如果连他都害怕了,那这个世界也没救了吧。
毕竟,拯救世界的人已经死去了。
“好,我不睁开眼睛。”加西亚将脸埋进波拉尼奥的怀抱中,“我就当这是场梦……我们两个的梦。”
……
……
宫殿之中,艾琳诺结束治疗,被奥利菲亚公主带到自己的寝宫,日夜守护,至今仍未苏醒。
奥利菲亚公主每一天都在友人的床榻前向神灵祈祷,不知是否是黎冥之神听到了她的声音,这一日,奥利菲亚在祈祷之中,艾琳诺的手忽然一抽,发出梦呓。
“菲……菲……不要……你不能——”
“艾琳诺!醒醒!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菲……你为什么……你是谁……任无晴……久远寺……你是谁、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艾琳诺,醒醒!别让恶魔侵占你的梦境!醒过来啊!”
奥菲利亚搀扶起艾琳诺,看着她面色痛苦地喃喃呓语,使劲摇晃她的肩膀,试图唤醒艾琳诺。却不意窗外光线变幻,太阳沉坠,无月东升,天地顿陷黑暗之中。
这、这是魔王降临了吗!
奥利菲亚呆呆地看着窗外,直至伸手不见五指。她慌忙拖起艾琳诺的身体想要逃跑,却摔倒在床下,门外也是混乱无比。无数的哀嚎,祈祷,慌乱的尖叫,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摸索着将艾琳诺拖到床脚,扯下绒毯,将两人紧紧裹住。她抱着艾琳诺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快过去吧……快过去吧黑暗……黎冥之神啊,您的光辉请为我们照亮前进的道路吧!
奥菲利亚紧紧抱着艾琳诺,蜷缩在房间角落,祈祷声淹没于一片惊惶喧嚣之中。
……
……
圣山之上。
教廷之中。
红衣主教率领无数教士在宏伟的教皇寝宫之前祈祷,高颂黎冥之神的教义,祈求神明惩罚自身,不要降罪人间,让这笼罩人间的黑暗过去。
寝宫中,陪伴着幼小女孩的男人,有着身边的光芒为伴,仍看得清一切的根源。
“母亲动手了。”
男人看着女孩,“伊莲恩,之后就要你完成自己的使命。在永夜中照亮世界,将黎冥之神的光辉遍洒人间。”
“是不是早了些?”
伊莲恩看着男人:“那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真有这么强大?需要‘世界’全力以赴?”
“早一些也没关系。”
男人的手穿越光芒,轻轻抚摸着伊莲恩的头发,笑着说。
“原定的轨道就是这样,恶魔入侵,教皇救世,将《黎冥神典》作为法典,让人类与亚人族混同于一,沐浴黎冥之神的光辉。只不过,艾莉森带来了圣女菲蕾德翠卡,成为了拯救人类的英雄,同时隔断了人类与亚人之间信仰归流的机会。不过她皈依黎冥神教,算不上多大的阻碍。
“而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则不同。她的力量几乎与我们对等,对世界的理解更加深入。她带来的另一个世界的信仰,以及知识,天然与我们相冲突。因为我们是利用世界的芸芸众生,而她,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被男人抚摸的女孩,因为舒服眯起了眼睛,“那么,要杀了她吗?”
“我不知道。”
男人笑了笑,“比起杀了她,也许母亲更想死在她手中吧。”
“为什么?”
女孩不解地问。既是问为何男人看不到结局,也是问男人口中的“母亲”为何一心求死。
“因为,这是母亲确认自己存在的唯一方式了。”
男人的手轻轻落在女孩肩上,“我诞生于世的使命,就是创造一切。所以你和这个世界的生命随之诞生。而你来到这个世界,则是为了照亮世人的道路,让所有的生命在无尽的探索中寻求活着的意义。而母亲,她创造了我,那又是谁创造了她,她的使命是什么?无人知晓她是谁,从何而来,将去何处。”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去看看所有生命的终点。”
“就是……死亡吗?”女孩问。
“是的,”男人点了点头,“从长远来看,我们都会死。只有母亲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何时才是尽头。”
……
……
在黑暗降临之时,花语镇一片混乱。
没有人知道黑暗从何而来,时间为何加速流逝,太阳为何西沉,月亮又去了何处,这片夜色何时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