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蔷薇香弥散在奇经八脉，沼泽里窒息的痛苦也追赶不上蔷薇带来的心旷神怡，这样看着心怡的蔷薇死掉也不错嘛。
冰冷的金属之手悄悄地伸来掐住了林释玄的脖子，它慢慢把林释玄从沼泽里提出来，挑衅是一件长期的娱乐。
“认识这个女孩儿吗？她的命归我了，我来替你玩弄她。”
“你不能杀她。”
“哦哟~你不是应该问我‘你！有什么资格替朕？！’这样的话吗？”
“你放屁！”
“请问你一个问题，”咽喉被手掌突然束紧，林释玄的肺腔只剩几丝游离的气流颤颤巍巍地徘徊。
“你是墨清玄，还是陆元修？”
“哼……哈哈哈哈……，”林释玄发自内心的想笑，“我……都不认识。”
“你觉得你是林释玄？！”
“请你……别再说了，我……我都快笑死了。”
“放肆！我要你现在就死！”它狂躁地摁着林释玄的头淹进沼泽。
林释玄的倔强被掘得一干二净，像是用热油淬火，越烧越旺，用条命去激怒这愚蠢的东西他简直愉悦得不行。
“清玄……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撕心裂肺的哭诉快要把林释玄的狞笑揉得七零八碎。
明明死志已明，濒死之际却突然觉得这样寻死太对不起她，纷纷嚷嚷的蔷薇香不知何时起让他有了刻入灵魂的牵绊。
“哼，你想求饶了么？”
“呵，还是你想放了我吧。”
“现在还不能杀你。”
“要杀便杀。”
“你只不过是我的棋子罢了，墨清玄。”
“嗤嘶嘶……”林释玄笑得肺都要燃尽了。
“希望你杀人如麻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笑出来。”
“你真的是想笑死我吗？”
“林释玄……”深不见底的沼泽在黑暗中如退去的潮水一般往四面八方退去。
混沌沉默了很久，“你有点骨气。”
淹来的窒息诚惶诚恐地退去，所谓来势汹汹也真不过如此，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把冒充死神的蠢东西气走的感觉简直骨子里的爽！林释玄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
笑意正盛，脊椎却像被突然扎了一样猛然弹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终于匆匆散去。
“清玄！”
“林释玄！”
“咳咳咳……”鼻腔里的血腥味还是咄咄逼人，林释玄睁开眼睛就忍不住要把那口该死的血痰给咳出来，“让我透下气……”
“哈哈，连醒来都能笑得这么放肆，真不愧是林释玄。”泪珠还死吊在秦有鸣的眼角，林释玄突然坐起把他给高兴坏了。
“该起床了，傻小子，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陈子岚站在房间的门口，他嘴里叼着灰褐色的雪茄，“大难不死可不一定有后福，早知道不该带你们玩命，我可差点玩不起。”
齐豫康面无血色，紫红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密密麻麻，他已经被林释玄的垂死昏厥吓成了半个死人。
“呼……林释玄，你在这里好好地养伤，我带心术和有鸣出去一下。”
“齐大哥别走，求你也让我听一下二哥现在的情况吧！”
“可以，只是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出战，”陈子岚扔掉了烟头，“关于你二哥的情况……”
“纯三岁已经失联了。”咽了一口唾液，陈子岚竭力平息动荡不安的内心，“山海伦耍了我们。”
“他其实就在二哥要劫的车队里对吗？”
“……没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是他喜欢玩的风格。”陈子岚重重地呼出沉闷的浊气，“各位……我少算了一筹，赔了纯三岁，也差点赔掉释玄的命。”
“哥哥他……想要借你们的手杀我，还想要重创你们，”山海薇憔悴地望着林释玄，“到底怎么了，哥哥和清玄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柔香四溢，那是恍若实质的哀伤。
她还以为今天以后她不再会那么无助，不再会是孤军奋战，可是魂牵梦绕的那个人竟然推搡着她，还厉声催着她滚。
“……你好，山海薇小姐。”林释玄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真是没有破绽的表现，可该死的胸口好痛啊！
积淤的血痰又在胡搅蛮缠，林释玄想要不动声色地咽下去，可尽管竭尽所能的遮掩，腮喉仍要泛滥上苍白。
终于传到脸颊边后戛然而止，为什么会不敢承认？
梦境里的音容如果再不挽留，可能下一分钟那种热忱就会消失，他们又会是陌生人。
“……不要啊……我错了……”诧异了好久，蔷薇少女的眼角不争气地衔着泪水，她不敢伸出手。
“明明……”陈子岚的拳头骤然之间攥紧，骨头被挤压得发出怵人的哀号，“我已经猜到了啊……”
“唉……不要太过自责，”齐豫康平静地走出房门，轻轻地拍着陈子岚的肩膀，“你只是太想复仇了，人之常情。”
“齐少爷，你说话难听了些。”
“没有很过分吧，难道你不是因为急着杀山海伦才把我弟弟赶上去的么？”
“你在放什么狗屁，啊？！”陈子岚一把揪住齐豫康的衣领，脚底的军靴把抛开的烟头践踏得火星四射，“儒家的断脊犬？！”
齐豫康的脸上泛起少有的轻谑，他轻轻把手搭上陈子岚的手腕，“那也轮不到你这个废人指点江山。”
“可恶啊！！”陈子岚的面部被荡来的痛楚揪得及其扭曲，他的眼里徘徊着不甘的泪水。
终于还是无力地垂下了那只孱弱的手，手指尖还耷拉着齐豫康手上邋遢的浊土。
“请你们……在玄的面前自重，玄不想看到你们吵架，对么，玄？”山海薇突然破涕而笑，她仍然在努力搏回和林释玄的亲近感，也许昵称是第一步。
“……对。”
林释玄倏然觉得醍醐灌顶，与陌生少女的奇怪羁绊渐渐消失。
梦境的记忆遗失的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去了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接下来该怎么办？”燕心术转头望着颓废的陈子岚。
“你怎么还在指望他？你脑子抽了吗？”风声隐隐在呼号，秦有鸣的指头在空中疯狂地比划着呆立门口的陈子岚，“这个人！利用我们给他报仇看不出来么？！”
“……”
“我们已经到了，先回营地吧，”齐豫康恭敬地望向山海薇，“山海薇小殿下，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么？”
少女轻盁地踱出门外，斑斓的红白裙角滴滴答答，白生生的脚踝上还沾着林释玄的血液。
她绕过落魄的陈子岚，清脆的手铐声伴着蔷薇香。
“我当然很乐意。”
“殿下对我们太客气了，我们的身份就连草民都不算。”
“齐少爷，我们以前应该见过。”
“是么？”
“大概在齐家大流放之前。”
“……原来殿下也知道。”
“嗯，我有一笔旧账想和你们齐家人谈一谈。”
“殿下，现在可不方便。”
“我只是要一个回答，而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将要落幕的月光突然跟着齐豫康沉默不语，微风屏息着期待让少女魂牵梦萦的答案。
“……墨家已经绝后了。”